“尼采在最后十年中,亦未有一句脏话粗话。”
——《庖鱼及宾》
裴扼言 白敬亭
《白》
他耳后纹绣一只冷白的蝶。白得堂而皇之。白得蕴藉如死。
裴扼言十四岁时被领养。十四岁前,他是孑然一身的释义,是消失后也无讣告的孤种,如一只颠簸、竭力、生于污淤的白蝶,梦也枯瘦、飞也悲淡。
他养父母因车祸去世的亲子单名一个言,照片里爱穿白衣,品行太端正,写日记时用钢笔,惯常在折字顿出一道嶙峋的锋。裴扼言廿四岁时造访他父母的研究所。在底楼,一副浑然天成的玫瑰画高高悬吊,如他伶仃的眉骨;推开,是一道暗门。暗门中,沉冷晦白的容器盛满宝蓝的水液,睡在里面的少年如死物,左手佩一枚猩红的戒,眉眼却跟他有七分的押韵。
不不,错了,应该是他像那少年。裴扼言那时忽然觉得灵魂抽出皮囊,栖坐在他肩上,湿湿凉凉的,将他从外到里都淋洗得湿透。空中雾凝出涔涔潮气,不经意间溃散,潮得随手一抓就是满掌的锈苔。他那时忽然觉得冷。喉中一块枯骨莫名化形,将他未出腹的爱恨都哽住,大概几万年也不得下咽。
他一瞬无记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衬衣溅上了深红,不浓,只是几道碎乱的痕。血味也淡,细细密密的,几乎黏连出细丝。他那时用的刀剔瓷为骨,很利,洞穿胸膛时轻易就可以做的很干脆。其实他下手向来无冗余,每个折转都有深意。那少年被冬雪淋覆后,终于成死物;而他的爱从此被腥红的戒箍死,永世不得复生。
他后来开始学他写字折笔锋,学他照片里眉骨下折的弧。千钧冷挠如附骨的痒,从他颈后瘦削的留白处开始疯长,于是他纹一只振翅的白蝶,针刺的细痛中,终于烧出一星半点的温。我知道他出生在冬至日,游霰雪粒笼成冷雾,将他蜷起的发尾眉末修饰得好温柔;我知道他是会把浅棕钢笔别在牛皮本上做手札的人。裴扼言爱穿白衣,品行太端正,声调太温柔。他写日记时总用钢笔,字转折处,总顿出一道嶙峋的锋。
他的指骨好白,佩猩红的戒,堪堪锈出湿温;他的瘦颈也白,蝶翼从耳后蔓到脖骨,细得发冷。寒冬落风后,孤岛藏满雪尸,唯裴扼言耳后素蝶扑寒流,细细涔涔落了一地的白粒。
白如雪丝。白如颅骨。
《第二视角:失重》
“你可轻踩我脊骨,借力跃上悬崖。”
他对你说这句话时依然在微笑,可你品鉴不出他惯爱装饰在睫下的温柔。他抚你鬓边发,猩红的戒勾绊发丝,于是他款款松落泛冷的银环。“你信我吗?”他问你。你想点头,眉尾却发颤,细细瘦瘦的不安开始在空气里蒸腾。他眼神太莹白,语调太柔软,掌心里孤独的尾戒像挑唆你说爱他。你不语。他并不生气。指腹触过你唇山红锋,忽而倒割出一片微冷唇纹。
你爱他。你怎么敢爱他?细细捉你脖颈来吻的人是他,倚着红木门框细心折起衬衫袖口、挑出银白刀脊的人也是他。他最后亲了亲你的耳垂。“这个地方,会有蝴蝶飞来。”他说。
他的爱是预备独自一人去失重。
《已公开情报》
年龄 25
身份 心理医生
“让我来概括他——这委实是个挑战。痛苦是他的宿敌,温柔是他的面具。爱是他的武器也是软肋。他对什么摒弃温柔,什么就是他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