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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梦浮生(古风言情) BY 燕归凤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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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百度。
PS:1、劳资是男的。
   2、劳资文笔不怎么样,写的不好莫拍。
   3、本文狗血桥段甚多(女扮男装之类的比比皆是),不喜者慎入。


1楼2010-12-19 14:10回复
       【文案】
         每一个繁华盛世,都以无数的亡灵与荒魂作为铺垫;
        
         生命低贱如同草芥,弹指易碎。
        
         对凌国的大捷后是如常的封赏与宴会,杀手凛然而至,寂国大将风归影斩杀乱党,滴血无沾,一身白衣飘然而去。哪一个暮春花落的时节,又是哪一个破败的凉亭,风归影邂逅了那个足以铭记一生的紫眸之人?
        
         樱花林里笑意盈盈的紫眸书生,一步一步达成他长久的夙愿;从翰林院修纂到镇北军副帅,湘广陵心机用尽,只求以鲜血与杀戮,换凌国一个百代不倒的天下。
        
         背手旁观的寂明喧,等待着棋局的布成,不动声息毫无破绽。从寂国太子到一代圣君,为了达成统一四海平地天下的愿望,他又舍弃了多少自己珍视如命的一切?
        
         错综复杂的迷局,连环不断的厮杀,在血雨腥风背后,隐藏着王权与军权的较量,民族大义与社稷百姓的选择。盛世浮沉中流波暗涌,他们用自己的双手,用无数鲜活的生命与鲜血,绘乱世风云的金戈铁马,演一场生死无常的纷繁大戏。
        
         ——“朋友是用来利用的,承诺是用来违背的,到现在,你还不知晓么?”
        
         她是乱世烟花,逃不过,恩怨中爱恨挣扎;
         他一生万里厮杀,终不过,长埋于黄沙之下。
         谁的须臾一刹,短暂如斯,却足以照亮谁一生暗淡的年华?
        
         谁以一生作一梦,开尽繁花,散落芳华;追逐半生皆牵挂;
         谁以一梦作一生,撕碎蒹葭,飘零天涯,血泪成灰葬飞沙……


    3楼2010-12-19 1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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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梦浮生】
      【上部】


      5楼2010-12-19 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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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梦浮生【上部】
            
             寂国的第一场樱花雨飘落之时,北面边疆还是白雪皑皑,凛冽的寒风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刮得人脸颊生痛。风归影挥手扬旗,寂国大捷凌国溃败,血战沙场后的满目疮痍亦不过是白骨遍野,哀鸿悲鸣的场面罢了。
          
            记不清是第几次凯旋,太多的杀戮,太多的血雨腥风,鸣金收兵后忘却滞留边塞的游魂,忘却他们闺中苦苦等待的妻儿,成王败寇间谁又会在乎那些卑微如同草芥的性命?风归影不明所以地蹙眉轻笑——寂国镇北大将军,又一场大捷。
            
             【一】当时只道是寻常
            
             很多年后风归影想起那一年的樱花雨,总会觉得时光停滞不前,多少人多少事,一直驻留在那里,有的人走过去,有的人留下来,有的人走过去又回来,有的人留下来结果又走了,只有自己,走了回来了又走了,徘徊了多少次蹉跎了多少年的岁月一直念念不忘。
            
             然而风归影终于是知道的,时光流转,芳华耗尽,成败得失,终亦不过是零落一世浮华罢了。
            
             拟把浮生作一梦,一生一梦尽成空。
            
            ***
             风归影回京之时正值暮春,馥郁的樱花香气弥漫在寂国皇城之内,散落的笑容在生活安定的国都庶民脸上流淌出来,和着飘落的繁花,一起见证着寂国的富强繁荣。大街小巷一如既往的熙攘热闹,路边上吆喝叫卖的货郎小贩,嬉戏玩耍的垂髫小儿,人来人往忙于生意的茶楼酒肆,都倒映在风归影明如星辰的眸子里,浮光掠影般渐渐消散。
            
             镇北军大败冰国,十万人马凯旋而归,在远离硝烟和战场的皇城,边疆战士是英雄,而风归影,则是英雄中的英雄,所向披靡的战神。
            
             “看,那是镇北军的主帅,风归影大将军!”
            
             这一声大呼,引来了无数民众的仰头远望,货郎小贩,行人孩童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坐白色神驹的风归影,继而是交头接耳的称赞:“镇北军大捷!又是一场大捷!”
            
             “将军你看,国都人真多!”
            
             白色神驹旁跟着一匹棕黑色的良马,马背上的青年一身戎装,满面风霜,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方才来到这里。他年轻的脸上隐隐带着沧桑,又丝丝缕缕透着青涩,只好奇地自处张望,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热烈欢呼着的群众,开心的咧开了嘴:“将军,国都的人民都很欢迎我们呢。”
            
             “欢呼就是欢迎你了么?那在北疆和凌国打仗的时候,你听他们的欢呼,又有没有像是在欢迎你?”
            
             “那不一样啦,将军。”青年忙着向街上的群众挥手,一脸的心满意足,“你没听到他们怎么喊吗,镇北军是寂国的大英雄!”
            
             “我是英雄?”风归影略一挑眉,好整以暇的笑了笑,“水云游兄弟,我还听到有人唤我战神呢。”
            
             被唤作“水云游”的青年抓了抓头,有些不解地问道:“战神怎么啦,这个称呼听起来有气派!适合将军您!”
            
             “做战神有什么好?总是打仗,累得生很呢。”听得清脆的鸟鸣声,风归影稍稍扬起了头,凝望湛蓝无云的天际,“国都的天空,没有北疆的清澈呢。”
            
             “将军,你不要总是望着天行不行啊?这天空天天都看,有啥好看?”接过不远处怡红院抛来的香薰丝巾,水云游的脸上浮起了莫名的喜色,“将军你看,京城的人多着呢,连姑娘都长得很俏!”
            
             “你道国都与北疆一般的风尘漫天,渺无人迹么?云游,是你孤陋寡闻了。”
            
             “将军,你就别挖苦我了,我从没来过国都,又怎知国都竟是如此盛况?”水云游小心翼翼的把那方丝巾系在马头,“国都真是人多为患,而且人都很热情,今天真长见识了!”
            
             因为一条丝巾就断定国都的人都很热情友好,这家伙真是杀敌杀傻了。风归影唇角一勾,侧身瞟了水云游一眼,又是一个极其得意的笑:“国都人满为患——云游,你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怎么啦,将军,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不懂就算了。”风归影把头转回去,眯眼凝望远处被云雾缭绕而若隐若现的宫殿群,只沉默不语,顿了顿方又垂眸低头,眼底划过一丝旁人无法读懂的色彩。


        6楼2010-12-19 1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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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了。
              
               戍边在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回来了。
              
               可是这里,又有什么值得我停留?雕梁画柱,红墙绿瓦,人声熙攘喧嚣的宫殿里,隔了人心的相交,所有的盛世繁华,与我与任何人都无关。
              
               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终于是不知道什么唤作没有硝烟的战场吧。
              
               思绪及此,风归影蓦地勒马停下,眸中闪过一缕寒光意,“由现在开始,直到进宫觐见完毕,听令闭嘴,不许吭声!”
              
               听得“听令”二字,水云游根本没有顾及风归影方才那句“不许吭声”,条件反射般的勒马停下,朗声答应:“属下听令!”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大队士兵本来忙于向群众挥手,喝水的,吃馒头的,剥熟鸡蛋的,收藏丝巾手帕的比比皆是,这下听的水云游朗声答应军令,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何事,大家大眼瞪小眼,无不被惊得面面相觑。更有甚者,被口中猛塞的馒头鸡蛋呛到,连忙拍着胸膛把那食物给吐出来,转而装作一副严肃的样子,整个镇北军顿时手忙脚乱,好不狼狈。
              
               风归影瞟了水云游一眼,转身望了那群因为一句口令而吓得不敢动弹的士兵,轻轻摇了摇头。片刻,他又是孑然一身地策马行进,没有再下军令。
              
               水云游目瞪口呆的看着风归影一人绝尘而去,身后随大队行进的大胡子连忙把口中的大鸡蛋咽下,策马上前,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将军下命令了么?”
              
               水云游抓了抓头,实在没想明白风归影为什么突然下了禁口令给自己,见得大胡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回答也有些无奈:“丰年瑞将军,我也不知道……”
              
               丰年瑞捋了捋自己引以为豪的浓密大胡子,沉吟片刻:“我知道了。云游,是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
              
               “嗯。”丰年瑞点点头,沉声道,“我们大队人马在后面有吃有喝,快活得很,将军一个人在前面撑场,吃喝不得,见了姑娘抛媚眼还要故作镇静,你说,将军心里能平衡吗?!”
              
               水云游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将军方才看我把红丝巾系在马头时一脸的神色阴沉,是我这个副将失职了!”
              
               丰年瑞不知从哪里提来一袋熟鸡蛋,一脸的贼笑:“这是我方才拿的,你送去给将军消消气吧。”
              
               水云游一看,那扎着袋子的粉色手帕真真的粉嫩至极,立即喜上眉梢:“还是你想得周到!好,我先去找将军,你们赶紧跟来!”
              
               说着,水云游已是拍马上前,伸手把那袋鸡蛋递给风归影,喜滋滋道:“将军,属下是不会忘记将军的,来,这袋鸡蛋给您!还有这红袖香帕,将军您拿去吧!”
              
               看得水云游一脸的慷概大方,风归影深深吸了口气,沉吟良久,终于是缓缓道:“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而下军令?”
              
               “将军,我们都知晓的,要装个好样子,确实是难为了你……”水云游的笑容越发明亮,“美食当前,美女在望,将军您心有不甘也是正常的……”
              
               “你,闭嘴,马上滚到后面去!再敢吭一声,马上军法处置!”
              
               一棵被打焉了的白菜悻悻地策马往后退去,一见满脸喜色的丰年瑞,“焉白菜”故作沉吟,阴鸷着沉声道:“将军有新命令传达,你可要听好。”
              
               “云游,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将军不喜欢吃鸡蛋?”丰年瑞想了又想,终于是没想出缘由,于是道:“将军说了什么,赶紧传达吧。”
              
               “将军说你们随意吃喝目无法纪,命令你们赶紧面壁思过去!”
              
               “啊?”
              
               “赶紧去!”
              
               一声狮子咆哮响彻云端,惊飞了枝头休憩的麻雀,惊呆了喜色凝固的丰年瑞,把整个镇北军上下手中口中的馒头鸡蛋还有凉水都一并惊倒在地上,只剩薄如蝉翼的丝帕,轻轻地飘荡着,最终落在地上,被一个个沉重的脚步踩入烂泥中,无声无息。


          8楼2010-12-19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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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4楼
            米酥给偶回复了?!!!!
            感动涕零ing……顺便膜拜一下大神


            15楼2010-12-19 1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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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维也好真心称赞也罢,风归影一概笑面迎之,彷佛脸上的笑意浑然天成,完全不必在意面对的是敌是友,自己心怀的是真情抑或假意。杯酒杂乱欢声雷动,一杯又一杯,清冽的美酒下肚,被众人齐齐灌酒的风归影脸上没有一丝醉意,倒是想把他灌醉的众人一个个接踵倒下了。
                  
                   当渡江云和庆同天两人双双倒下后,宴会也只剩下风归影一人是清醒的罢了。摒退了所有宫娥侍卫,将醉倒的大臣们安置妥当,风归影孑然一身伫立在灯影阑珊的大殿中,缓缓抽出长剑,又是清淡一声:
                  
                   “都下来吧。风归影,与你们一战。”
                  
                   这话一出,梁柱上四个人影突然飘然而落,定睛一看,原来是四个黑衣杀手,正手握大刀杀意腾现,朝着风归影怒吼一句:“狗贼,今天就要了你的命!”
                  
                   风归影心中只留纳闷,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改名唤作“狗贼”了,话未出口,劈头便是一剑砍来,他闪身一躲,岂料那边又是一把锃光瓦亮的大刀,直直的把风归影耳畔的几缕黑发也削了去。
                  
                   稍一定神,风归影蓦地抽出腰间寒光凛然的“弦月”长剑,直往眼前之人刺去。那人刀法虽不及风归影,却也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彼时身后又是一阵寒风,风归影反手一刺,温热的鲜血四溅而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如烂泥般缓缓倒了下去。
                  
                   那黑衣杀手见同伴倒下,怒气顿起,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群攻。刀刀致命,气荡八方的招式,终于也抵不过风归影的长剑舞动,寒气游弋。似是流光浮转,那人还来不及说话,便被一道厉光生生刺进心房,此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不过片刻,四个杀手便只剩下两个,那两人似是抱了必死之心而来,也不逃脱,只直直的盯着风归影,眼神锐利得几乎要眼前之人吞噬掉。静止片刻,一把大刀猛冲而来,风归影下意识的往后退去,岂料身后又是一股巨大的剑气,刚猛之力显然是运足了平生最大之劲。
                  
                   电光火石间,风归影闪身而过,他的动作灵活轻巧,仿佛初鸣乳燕,身后之人收剑不及,一把死亡之剑竟往自己同伴狠狠插去。瞬间雷霆惊变,长剑自杀手胸膛穿过,腥红的鲜血喷涌而出,粘稠的液体沾染了汉白玉地面一大片,在杯盘狼藉的宫殿里显得触目惊心。
                  
                   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风归影嘴角勾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他缓步前行,声音清淡如水,却如同死亡一般的让人绝望。
                  
                   “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不一开始就把你们揪出来吧?要不要我告诉你?”
                  
                   风归影前行一步,黑衣杀手即后退一步,他的声音已然颤抖,却是努力维持着平静:“狗贼,与我一战,不需要解释!”
                  
                   “我有名有姓,不叫‘狗贼’。”风归影踏过那个被同伴亲手杀死的尸体,似笑非笑:“为什么不把你们揪出来,你不想知道么?”
                  
                   仿佛是知道自己必定会死在风归影手上,那人现在反倒是镇定下来,他的眼神无惊无惧,一片澄澈:“你说,为什么?”
                  
                   “宴会一开始我就已经发现你们了,只要你们有所行动,马上就会被安插在这里的御林军砍成碎片。不过你们也算沉得住气,在屋梁上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动手。”风归影的剑尖已经指向了那人,“由此,我知道你们的目标是我。那也更好,我可以亲手了结了你们。对于剿灭凌国的懦夫,我向来很有兴趣。”
                  
                   “哼!狗贼!你不得好死!”那人愤愤骂道,“你的项上人头,终于是会被我凌国取下的!”
                  
                   “我说过了,我不叫‘狗贼’。”风归影长剑一举,猛地往后面一扫,一个滚圆的人头便生生的自身后杀手的颈项上跌落在地面上,骨碌碌的滚动着,越滚越远。
                  
                   风归影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具没有了头颅的尸体,湛蓝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寒意:“偷袭我是要讲技巧的,以濒死的他的水平,还差了不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现在在做的事情不是杀人,而是看戏读书一般的平凡琐事。甚至他那一身如雪的白衣,竟然没有因为打斗而沾染上任何的血迹,只有两三滴殷红的液体,零星的沾染在他略显瘦削的年轻的面庞上。
                  
                   这不是人,这个根本就不可能是人!
                  
                   黑衣人放下了刀,声音沉如死水,苍凉无限:“我行刺失败,已没有面目回国。你杀了我吧。”
                  
                   风归影的眼神阴冷蚀骨,声音却是淡然如斯:“我不杀你。”
                  
                   沉吟许久,他终于又是缓缓补了句:“你还是自我了断吧。”
                  
                   最后一声,刀剑刺破皮肉的沉闷钝重之音久久回荡在人影寂寥灯影阑珊的大殿里,忽悠着荡漾着,终于是随着风归影那一身白衣的离去而消失不见了。


              18楼2010-12-19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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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晨曦渐薄,一夜的杀戮悄无声息的休止,如同它当初那一刻的悄无声息的降临。
                    
                     风归影离开皇城之时,天色并未大亮,厚重的云层堆叠在天际上,一派阴阴沉沉几欲下雨的态势。幸而有零落的樱花残瓣,飘舞随风弥散满空,给了这沉重压抑的天色些许温暖和煦的感觉。
                    
                     窥得一时闲暇,风归影躲闪到人群稀疏的街角里休憩片刻,一边又暗自思索:这腰兜里还准备着从北疆带回来要送给太子殿下的礼物呢,可惜宴会上太子殿下逾时未至,到底算是他走了狗屎运啊。
                    
                     只在思忖间,风归影心中油然生出一阵挫败感——这辛辛苦苦从北疆带回来的礼物,乃是北疆当地的特产糕饼,人人皆吃,人见人爱;风归影戍守在外之时,每逢打仗,总会收到边陲民众送来的无数个糕饼,直直地占领了粮仓的一大片地方——由此可见,这特产是多么的美味可口多么的诱人一尝。太子殿下不亲口一尝,不但对不起自己还对不起边陲翘首以盼的芸芸众生啊。
                    
                     想象着太子寂明喧小心品尝后暴跳如雷的模样,风归影已经忍不住要启唇一笑了。
                    
                     这一笑打消了他心中因杀戮而聚集的戾气,昨晚鲜血满地手刃敌军的场景也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风归影只是一脸的喜上眉梢,策马狂奔,急促地脱离了皇城范围,目标直指郊外那片樱树林。
                    
                     有两年没有回京,也就有两年,没有来过这里了吧。
                    
                     一跃下马,风归影在暮春飘零的樱花雨中微微仰首,朝着漫山漫野的春色笑了起来。他的眸色湛蓝如水,倒映着飘荡在和煦的晨风中的零散落英,一丝一缕如晨光般弥散开来。
                    
                     花开花落,年复一年。
                    
                     摇曳的樱花绽放着凄美而动人的传说,在民间百姓口中如歌谣故事般代代相传。听说埋在樱花树下的亡灵会游荡在樱花间,遥遥无期地等待着自己想见的人。只有等到了牵挂的人,他们才会安心离开,久存的思念则幻化为飞扬的樱花散落在风中,无穷无尽的眷念,弥漫不休的牵挂。
                    
                     “真是个有趣的传说呢。”
                    
                     风归影嘴角一翘眉毛一弯笑得含义不明。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还是归不得啊。有缘无分,爱别离苦,再见一面又能如何?不过是临水观月,对镜怜花,终究华胥一梦罢了。
                    
                     细小的花粉散落在风归影扬起的笑容中,笑容荡漾开来化成微小的雨滴,风归影方才感觉此刻黑云压城,大雨已然一派将下未下之势了。正感叹天公不作美,人间此景何时见时,大雨已经倾盆而至了。沉溺花景的人还是舍不得今年开得特别灿烂的樱花,走走停停,回眸多次,蓦然想起樱花林的西边有座几经风雨不曾倾侧的凉亭,于是轻轻笑了笑:“但愿那座凉亭还健在。”
                    
                     疾步踏进那六角凉亭,映入眼帘的是石桌上平铺着的一张宣纸,《青衫湿》内容未知但文字隽秀。扭头一看,一个单薄的人影正背对风归影,静静地独立于朱红的漆柱旁。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后,那人转身向风归影点头问好,轻声问道:“兄台也是来这里避雨的吗?”
                    
                     眉目清秀的书生打扮,该是今年科举的考生吧。如果不幸被派进了翰林院,说不定以后会被教育成絮絮叨叨废话连篇的家伙呢。风归影微微颌首,笑意更浓:“小兄弟的大作,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拜读?”
                


                29楼2010-12-20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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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信笔涂鸦,算不上大作。”那少年背过身去仰头望天,轻叹道,“这春雨料峭,倒不知又要下到何时?”
                      
                       紫色的长发撩人心扉,风归影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扫过那团温柔的堇紫,心头颤然一动,只道这么好看的颜色,倒是比手上的宣纸更吸引人呢。
                      
                       宣张薄如蝉翼,纸中所书描绘的是怀古伤今所见之景,悄然传递出一种悲怆料峭半世飘萍之感。
                      
                       《青衫湿》  
                       冷衾惊醒黄粱意,寒夜月初晴。
                       伤心皇榭,燕回一览,只见荒陵。
                       犹来又忆,疏花冷雨,曳影清亭。
                       如今花毕,凌香散尽,一世飘零。
                      
                       月夜魂梦惊醒,料算如今繁华一梦;王谢堂前飞燕,不见故人只见荒陵;  
                       春寒料峭重游,落花依旧人面全非;感怀身世浮沉,半生飞絮一世飘零。
                      
                       不过是浮生一梦罢了。风归影下了第一个评价,又全然将思绪从紫色的氤氲转向那词,心里渐渐生出一种隐约的怅然。然而他终究是想,你一介书生,怎么会明白国破家亡之苦?这世间很多词客骚人的咏古叹今,不过是附庸风雅强说新愁罢了,又有多少人真正明白其中刻骨铭心的伤痛?良久却只淡淡道:“好词。若真是在短短避雨之时所写的,你的文字功底也足以登于天子堂了。想来日后高中三甲,亦是毋庸置疑的了。”
                      
                       “这个是早写好的,不过闲着无聊,随意涂鸦一番权当练字罢了。”少年不知风归影心里所思,只惊叹风归影竟能一眼猜出自己的身份,有些无奈地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参加科举考试的?”
                      
                       风归影但觉好笑,只随手拈去被风打落在石桌上的残花,语气轻淡而随意:“小兄弟觉得你在此时此地出现,又加上这身打扮,若不是来考科举的,又会是来做什么的呢?”
                      
                       “兄台好眼力。”那少年似是完全被风归影所折服,佩服地连连作揖,“在下湘广陵,未请教兄台大名?”
                      
                       “无名小卒,何足挂齿。你若荣登天子堂,扬名四海,浅陋如在下,必定会登门拜访,以图沾些金光,到时候必定告知姓名。”风归影笑意愈加浓重,和周遭的景致相映生辉,乱花渐欲迷人眼般的精彩,“今日拜读大作,无以表达饮佩之情,随身携带唯有糕点数枚,便赠与湘广陵小兄弟吧。”
                      
                       “不过是拙作一篇,兄台真是言重了。”
                      
                       “湘君连姓名都告诉我了,就是把我当做好友。若是不收下此礼,我如何安心?”
                      
                       “那我就收下了。今天的早点有了着落,真谢谢这位兄弟。”
                      
                       湘广陵又是弯腰施礼,仰首却是盯着风归影的脸看了又看,仿佛是在看一个精致的瓷器上点缀的瑕疵一般。许久,风归影隐约生出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于是讪笑道:“湘君这样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沾上脏东西了?”
                      
                       “这个……”怔了怔,湘广陵终于是勉强开了口,“你脸上有血迹……”
                      
                       风归影亦是一怔,顿了顿方又笑了起来:“昨晚杀鸡的时候,那只鸡一直在挣扎,拍得我一身鸡毛不说,还染了几滴鸡血。这不,吓到湘君了吧。”
                      
                       我总不能告诉眼前这位书生郎,这几滴是人血吧。
                      
                       湘广陵没有再说话,风归影也便沉默起来。大雨渐薄,淅淅沥沥的细雨里,两人安静地伫立在残破而并未倾侧的凉亭中。漫天漫地的飞花随春风而舞,湘广陵一脸的默然与风归影人畜无害的笑容交织在一起,成为斜风细雨中一道亮丽而迷人的风景。
                      
                       “哎,雨停了,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湘君好生享用。”
                      
                       穿过樱花林时顾不得白衣沾上的冰冷雨滴,风归影依旧是笑意盎然温暖沁心。作孽啊真是作孽,太子殿下,你没来得及享用的北疆特产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替你消受,你,你就忍心吗?
                      
                       血污游魂归不得……
                                                                       【第一章 完】
                                                                     BY   燕归凤辞


                  30楼2010-12-20 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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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初期连绵不绝的群殴以后,文武状元比试已至最后争胜阶段。一大清早,风归影便被华清浅缠着闹着来到了校场,等着一睹新科状元的英姿。然而校场内狂沙乱舞尘土飞扬,比赛进行得如火如荼,场外的人却是心急如麻汗如雨下,伸长了脖子也只能勉强看出个模糊的身影。华清浅自是不介意的,谁当状元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要可以和风归影在一起,就权当是散步好了。
                        
                         其实也可以报上名来,直接到校场内的贵宾席上坐着看比试,只是华清浅对自己的身份一向介意得很,更讨厌别人因为自己是郡主而讨好攀附,于是风归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陪着她慢慢踱步在人群之外。
                        
                         终于把手中紧握着的冰糖葫芦吃完,华清浅这才开了口:“归影哥哥,我走得好累哦,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环顾四周那座无虚席站立无地的状况,风归影暗道一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沉吟良久方缓缓开了口:“清浅,我们还是进去吧。”
                        
                         华清浅一怔,拉着风归影满是厚茧的手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是很累,我们再继续走走吧。那边有卖串烧丸子的,我们过去看看,好不好?”
                        
                         走到哪串烧丸子的摊子前,一个猫着身挑着拣着,凝视着哪颗丸子比较大的身影蓦地吸引了风归影的注意力。那沉溺于丸子香味中的青年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阵如隆冬般的寒气便悄然无声的渗透过来。片刻,一道阴寒入骨的声音缓缓传来,吓得那青年精心挑选的大颗丸子几乎都要掉到沙土中去了。
                        
                         那是一把他熟悉无比的声音,来自浴血沙场后嘶哑干涩,略带戏谑而又冷意森然的声音:
                        
                         “水云游……”
                        
                         “哈哈,是,是将军您啊。”转身看得风归影那张依旧微笑着的脸,水云游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稍稍靠近卖肉丸子的老伯身边——有无辜人员在场,就算风归影真要把他千刀万剐,也决对不会现在动手的。
                        
                         风归影略一挑眉,湛蓝的眸色闪过一缕杀意:“你可是悠闲,犒赏都清点完了么?”
                        
                         “嗯,都清点完了。将军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啦,我做事很快的,哪像丰年瑞大将军……”
                        
                         “看来你确实是闲得很。”风归影的唇角勾出一道诡异的笑容,“闲得有精力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了……”
                        
                         这一刻,水云游终于明白风归影那道莫名的寒气是为何而来了——到底是自己先前说错了话啊。
                        
                         灵机一动,水云游讨好般把自己两手紧握的串烧丸子向华清浅递去:“郡主,这丸子个个汁多饱满,赶紧尝一下吧。”
                        
                         “真的很好吃么?”华清浅看了看风归影,见他依旧是一脸微笑的望着水云游,终于是取过一串尝了起来,边吃还忍不住嚷道:“嗯,真的好好吃哦,云游哥哥,谢谢你!”
                        
                         “不用谢!那个,我陪你逛逛吧。”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水云游依旧是满心热衷的说道,“前面有个杂耍团在表演,我陪你去看看吧。”
                        
                         一听杂耍团,华清浅顿时来了兴趣,拉着风归影的手笑得开怀:“归影哥哥,我们过去那边,你要不要一起去?”
                        
                         风归影摇摇头,微微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们吧。”
                        
                         天知道水云游心里多么的悲伤绝望泪如雨下,但好歹是逃过回疆以后被军法处置的命运了,水云游暗暗松了口气,扭头看去,风归影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串烧丸子的摊位前,朝着他笑得一脸的真诚。
                        
                         古语有云:你不进地狱谁进……


                    46楼2010-12-21 2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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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顿了顿,他又看着说出那话的绯衣官员,微笑着补了句:“不过承蒙皇恩,微臣终于是赢了,即使受多重的伤,也是值得的。”
                          
                           平常的话语里含义深刻——我风归影是因公受伤的,受伤官员休假也是应该的。这乱七八糟的推荐试,我就是真忘了去,你们又待如何?
                          
                           众官员皆是明白人,这话一出,哪有人敢再吭声,连之前在庆功宴上对风归影有所刁难的庆同天都没有说什么。大家装作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扭头观战去了。
                          
                           一边倒的局势明显缩短了比试的时间,半个时辰不到便已分出胜负——用剑指着对手发抖的身躯冒汗的鼻尖,金眸少年嗤笑一声:“投降吧,是你败了!”那目中无人的小子傲然而立,挥剑指向苍天气势恢宏,朗声喝道:“我金络,新科状元是也!”
                          
                           他确实拥有骄傲的资本。出身名门,前镇西大将军——金戈之子要夺得文武状元鳌头,这简直是毫无悬念的,更何况比试至此,他的纪录是全战全胜。
                          
                           风归影蹙眉,只感觉头微微作痛,眼前之人如同年少时的自己,幻影似的纠缠在脑海里,鬼魅般不曾散去。那时候的我,是如眼前的金络般春风得意,意气风发么?为什么我会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遥远而不曾触及的幻觉,美好如斯,却在时间的流动中轻易从指缝间滑落?
                          
                           风归影转头凝视主考官席上正襟危坐的风听雨。他坐在寂明喧身边,坐在他一心想要置之死地的太子殿下身旁。风归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像是穿过了数年的光阴看到了自己坐在他肩膀上笑得天真无邪的模样,一时间竟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曾经,我也是那人掌心里最得意的宝贝,是他最疼爱最怜惜的好儿子,是他的光荣,是他的骄傲,是他眼里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得到。然而我终于是选择了捍卫寂明喧的太子之位,选择了与他与风家背对而立——诚如他所说,我要当忠心耿耿的太子近臣,也就注定了要成为风家的背叛者。
                          
                           有时候会想,没有七岁时“童诗悦龙颜”的盛名传唱,就不会有成为太子伴读的可能;没有文武状元的鳌头独占,也就不会有领兵北征,成为镇北大将军的可能;没有现在的军权在手,根本就不会有为了捍卫皇权而与家族利益对立的场面发生。这么多年来我都在做些什么,我到底又做了些什么?我到底是怎么和那人走到今天的境地的,连我,都不曾知晓。
                          
                           金络已经胜出,周遭掌声雷动,喧嚣一片。主考官左仆射大人风听雨立身宣布文武状元试圆满结束,聚拢的人群也随之渐渐消散。最后一刻,那人眼角余光扫过风归影所在的方向,便是毫无留恋地离席远去,视若无睹,形同陌路。
                          
                           旧时的记忆不曾归来,再回首处,空无一物。  


                      54楼2010-12-22 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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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不过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午后则已然阴云密布,又是一派大雨欲下的态势了。
                            
                             彼时下午的推举试刚刚开始,风归影只斜斜地倚在宣策殿正门外那棵粗壮的樱花树旁,眯着眼凝视天上密布的乌云,颇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稳健的脚步声细碎传来,风归影抬眸一看,原来寂明喧正缓步行进,向着宣策殿的方向迎面而来。他略略欠身以表问候,后来又看得太子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绯衣高官,方又施礼拜见,声音有些淡漠:“微臣拜见殿下。”
                            
                             轻瞟他一眼,寂明喧只颔首作答,没有问话,片刻便听得庆同天略带得意的笑声:“太子殿下,里面正在进行推举试的决战,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知晓他意欲夸耀,风归影亦是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里面比试正是激烈,太子殿下前来观战,可真是臣等的荣幸。”
                            
                             “推举试有你主考便已足够,本宫无需掺和。”无视风归影笑容满面的邀请,寂明喧脸上依旧是冷冷然的表情,“今早文武状元比试,我见得你四下游玩,果真是悠闲。”
                            
                             “是臣身体不适,所以告假半日罢了。”深知是庆同天等人打了自己小报告,风归影忍住了没有送给他们一个白眼,脸上依旧是笑容清淡,“皇恩浩荡,臣自问负伤主考亦是没问题的,多谢各位大人关心了。”
                            
                             一听这话,寂明喧身后众人顿时静默起来,一派鸦雀无声的景象。寂明喧本就没有追究这件事的意思,只碍于他们的小报告,便是随口问话权当敷衍,听得风归影回答得体,自是没有再追问的必要了,众人哑然立于门口,倒让旁人生出一种莫名所以的感觉。
                            
                             沉寂片刻,宣策殿里陆续有考生被太医抬出,个个握喉扼颈神色痛苦,稍稍严重的,便是脸色青黑不能言语,更有甚者,直接口吐白沫晕倒在地,情况令人惨不忍睹。
                            
                             心下一惊,寂明喧脑海里霎时间浮现出那一块干硬难咽的糕饼的模样——粗糙泛黄,表面抹上一层炒成黑色的芝麻和混有杂质的猪油,撒上细碎的朝天椒……
                            
                             他有些迟疑地望向风归影,终于是缓缓开了口:“多少块?”
                            
                             “每人一块,吃完以后没有倒下的,接着又是第二块,如此类推。”风归影微微仰头,望向寂明喧的蓝眸一片澄澈,顿了顿方又意味深长地补了句,“殿下,你懂的。”
                            
                             这话一出,风归影淡薄的笑容蓦地像是明亮起来,绽放出青天白日里不曾有过的淹没星辰遮盖艳阳的光泽。某一瞬间,寂明喧甚至觉得他的笑容太过光芒四射,以至于周遭那沉郁的天色都被照成了一片泛着死亡色彩的惨白。
                            
                             但他最终还是稳住了神情,不动声息道:“然后呢?”
                            
                             “最终存活下来的,自然就是比赛的胜者了。”风归影又是微微一笑,“太子殿下觉得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寂明喧只觉心中一寒,蓦地发现当日自己把眼前这人轰出龙云殿是一件多么正确的选择。顿了顿,他方又缓缓开了口:“看来你当这个主考官,倒也是开心得很。”
                        


                        59楼2010-12-22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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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比试这么激烈,微臣能不开心么?”风归影笑得真挚无比,“殿下,古语说得好: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寂明喧了然于心,便不再答话——普天之下,除了风归影大将军,还有谁能在此时此刻笑得一脸真诚人畜无害?
                              
                               副考官渡江云朱衣象笏,见得寂明喧等候在外,并未入殿,连忙出殿迎接,作揖报告:“二十八位考生比试,现在只剩下两位在场。”
                              
                               原来还有人能活下来。
                              
                               ——竟然还有人能活下来。
                              
                               “停下那糕饼决战,吩咐他们两人各写一首词。”
                              
                               寂明喧话未说完,风归影已一语打断,微笑道:“就以方才他们决战之物为题。”
                              
                               撑了那么多极品特产,就算可以存活下来,也再没能力挥毫写字了吧?
                              
                               渡江云暗自为那两个考生叫苦,寂明喧身后众人亦早已是无言,只隔岸观火等着谁可以逃过一劫或是双双命绝于此。世间上所谓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惨遭淘汰的惊心动魄一幕,今日就要在宣策殿上演了。片刻殿内果然传来最后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不过须臾,墨迹未干的宣纸飘然而出:
                              
                               特产轻尝变声调,
                               殿外头摇,殿里尖叫。
                               金龙游过状元桥。
                               不过一朝,人事寂寥。
                               何时倚栏向风啸?
                               泪似雨飘,喉似火烧。
                               怪味糕饼待水浇。  
                               甜了樱桃,辣了青椒。
                              
                               看完这首《一剪梅•北疆特产》,寂明喧心中只留下一阵九转不休的感慨——当日左仆射推荐风归影任主考官之时,万万不会想到,被烧掉羽翼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那群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吧。
                              这么一想,寂明喧暗暗对那位九死一生存活下来的考生给予了极大的赞赏,然而一边又心起疑窦:莫非天下间奇特怪异不能入口的食物都混进我寂国皇宫了?还是这世间奇特怪异不能以常人思维想象的栋梁之才都聚于我寂国皇城了?
                              
                               风归影斜视寂明喧一眼,察觉不出平静如斯的他到底在思量着什么,又想到殿里那人生生把一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改得面目全非,心知那北疆特产威力之大实在令人叹服,便只微笑道:“好词好词,状元爷是真真的好文才哪。”
                              
                               再看寂明喧,只见他直直怔在那里没有反对——实情是寂明喧知道另一位考生已经“壮烈牺牲”了,那么幸免于难的便顺理成章当上了新科推举试状元。风归影于是笑道:“倒是请状元爷入正殿,我要和他好好聊一下我的北疆特产,当真那么需要改进么?”
                              
                               这是庆喜之事,侍从扯着嗓子朗声喊了起来:“推举试圆满结束!请新科状元出殿受封!”
                              
                               通报完毕,新科推举试状元一身白衣踱步而出。他的脚步平缓安稳,呼吸顺畅无比,叫人猜不出他方才竟曾是痛苦挣扎,浴血奋战于那无数北疆特产中。
                              
                               今日的一切,终不过是幻梦一场吧。
                              
                               状元爷抬眸启唇,微微一笑,风归影湛蓝澄澈的眼眸中便是倒映出记忆里似曾相识的那团堇紫——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樱花林里消受了寂明喧未曾品尝的北疆特产的文弱书生,莫不是面前眼带流波笑意盈盈的湘广陵?
                              
                               这个世间,原是小得很。


                          60楼2010-12-22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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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怔了许久,湘广陵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风君,麻烦扶一扶我。”
                                
                                 ——终于是他先认输了。
                                
                                 听得他换了称谓,风归影心中顿时泛过一种阴谋得逞的愉悦之感——这北疆糕饼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响,就算你毅力十足忍得一时,也终究是会在持久战中败下阵来的。他大手揽过湘广陵略显单薄的肩膀,提步行进还不忘挖苦:“湘君,你可是瘦弱得很呐。”
                                
                                 吃了那么多块北疆特产糕饼,管你是神人也支持不下去吧。
                                
                                 湘广陵忍住了没有抬眸瞪他,只由他搀着一步一步缓缓行进,没有感谢也没有怒骂,一路走来,都是风归影在问话,而他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
                                
                                 清风掠过,吹散了湘广陵垂下的紫色长发,风归影抬眸一看,又是笑得开怀:“那个,湘君为什么会打了耳洞的?”
                                
                                 湘广陵不理他,沉默良久方才答道:“我打不打耳洞,关你何事?”
                                
                                 “没什么,好奇罢了。”被他一句话劈头回绝,风归影也不恼怒,反而莞尔道,“湘君,在我家乡的传统里,是女娃才打的耳洞。”
                                
                                 你的家乡不就是全国最繁华的京城吗?风归影,你拐个大弯说我是乡下人,还以为我不知道么?!
                                
                                 湘广陵满心怒火正欲发作,胸口却蓦地一阵沉闷,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浑身的劲像是被缓缓抽走一般,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让湘广陵生生涌出一股晕阙的欲望。一旁的风归影感觉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安慰似地拍拍他瘦弱的肩膀:“快到了,再忍忍吧。”
                                
                                 脸上惨白的色彩终于是遮盖了先前的怒意,一瞬间,湘广陵清淡的声音甚至隐约有些飘忽起来:“风君,到了么……”
                                
                                 这一声完毕,那单薄的身躯已经全然跌倒,风归影怔了怔方明白过来,只双手用力一扯一抱,往后一甩,利索的把这条因北疆特产而晕阙过去的活尸扛到目的地,丢到官舍安置去了。
                                
                                 幸好他没有把吞进去的全数吐出来,不然吐在自己身上,那可就是作茧自缚,风大将军一世英名都要被毁掉了。
                                
                                 看着躺在床榻上睡得安稳的那一头紫发,风归影安静地伏案而坐,颇有些好笑地阖上了眼皮。
                                
                                 ——“甜了樱桃,辣了青椒”,湘广陵,终究算是你赢了。
                                                                                 【第二章 完】
                                                                                  BY   燕归凤辞


                            66楼2010-12-23 1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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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告诉那双澄澈的蓝眸,在自已不过十五载的人生里,到底有多少个无眠的子夜,是形单影只地仰望天上高挂的明月,身旁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万籁俱静,如同坟墓一般的院落里,银色的清辉洋洋洒洒,洒上了一片寂寞与寥落。
                                  
                                   听得那话,风归影蓦地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于是给湘广陵斟了杯酒,垂眸不再看月,淡淡道:“湘君身体好些了么?”
                                  
                                   “还好,死不了。”
                                  
                                   “湘君倒也是记仇得很。”风归影眉梢轻扬,露出了一个极为惬意的微笑,“湘君可是知晓,我在北疆吃这种糕饼,可是吃了整整两年。连绵不断的战争里,本就没什么新鲜食物;腊肉干鱼吃完了,大麦馒头都没有了,我们整个镇北军上下,便是靠着边陲百姓提供的这种糕饼,度过了每一天每一顿。”
                                  
                                   风归影又给他倒了杯酒:“湘君,随我再喝一杯吧。庆祝我,终于是大胜归来,许久都不需要再吃这种东西了。”
                                  
                                   湘广陵没有举杯,只仰望天上的圆月,缓缓道:“我听庆大人说,你凯旋归来后的庆功宴上,出现了凌国的杀手。”
                                  
                                   “都死了,没有再谈论的必要了吧。反正想风归影死的人,又不止他们几个。”风归影只是清淡一笑,“听说我的人头在凌国,可是可以卖得到万户侯的,你信与不信?”
                                  
                                   湘广陵抿了口酒,好整以暇的笑了笑:“他们低估了风君的价格呢。依我看,风君至少是可以卖个王的。”
                                  
                                   风归影闻言,亦是笑了起来:“湘君的想法可是与我不谋而合,我也觉得自己好歹是可以卖个王的。若是万户侯就把我的头买去了,价格可真是太便宜了。”
                                  
                                   湘广陵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倒映出一缕清冷的月辉。“可是风君如何确定,那天要杀你的人就是凌国的死士,不是其他任何人?”
                                  
                                   “我说过了,是谁都没有关系。”看得他眼神中的清冷,风归影依旧是一派淡然,“都死了。对于我来说,没有必要追究死人的责任。”
                                  
                                   风归影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而容易善罢甘休,听得懂那话的人都知晓,他话语里实质的意思其实是——只要你还活着,你欠我的,我终有一天是会要回来的。
                                   也不知湘广陵有没有听明白,只见他随意斟杯酒,缓缓把白玉夜光杯送到了唇边。清冽的纯品花雕灌入喉头,辛辣的味道透过肺腑,他凝眉不语,像是在沉思,又似乎是隐隐为着什么而悲伤。然而不过一瞬,他的目光便成了一片淡然无波的景象,只缓缓道:“那天我与风君相遇,风君脸上的血迹,是那些人的血吧。”
                                  
                                   风归影只是淡然颌首,似笑非笑地一勾薄唇:“湘君在害怕?怕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不怕。风大将军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这我自是知晓的。”湘广陵笑得有些荒凉,又隐隐带有寥落之意,“其实,屹身于千军万马之前的将军,又有哪一个不是满手鲜血的杀人魔鬼呢?”
                                  
                                   “也算你说得对。我风归影,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做过好事了?”
                              


                              69楼2010-12-24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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