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晗把花凑近鼻子闻了闻，道:“这是什么花?”
“不知道。”
鹿晗失笑:“你真是一问三不知。”
黄子韬挠挠头，尴尬地笑了起来，立刻转移话题:“快到午饭时间了，少爷说今天中午回来吃。”
鹿晗瘪瘪嘴，每次吃饭要是有世勋在，总要让他吃的多多的。可他明明就不运动，一日三餐想饿都饿不起来，还要吃那么多，每次和世勋吃饭压力都超大的。最近他特别不希望世勋回来。
那今天吃饱就行了，也别让世勋再这么小心地照顾他了，要是世勋再这样的话……
他真的好想骂他。
打他。
揍他。
不知道原因，反正就是心里不爽。
鹿晗把花递给黄子韬，黄子韬立刻插入桌旁的花瓶中。然后鹿晗赌气似地翻了个身，背对着黄子韬:“我不想吃午饭了。”
“为什么不想？”一个声音透着笑意在不远处响起。
鹿晗听着声音的主人的脚步由远至今，身上依旧没有动作。吴世勋走到他身边，见他背对着自己，伸出手揉了揉他毛绒绒的头发，转头问向黄子韬:“他怎么了?”
黄子韬怂了怂肩，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心想:我是保镖，不是保姆，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了。
吴世勋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拉鹿晗的手，却被鹿晗甩掉了。
吴世勋好脾气地柔声问道:“你怎么?”
鹿晗闭着眼睛:“你真讨厌。”
一旁的黄子韬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这样站着太有损自己的颜面，便转身离开，准备和其他保镖打牌去。
“我哪里讨厌了？”吴世勋耐着性子问道。
鹿晗又翻了个身，平躺着:“我不想吃午饭了。”
吴世勋失笑，就为这个?
“我也不想，就这样一直被你照顾了。”
吴世勋刚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后轻声一笑，横抱起鹿晗就往屋里走:“小鹿生下来就是要我照顾的。”
“你放屁。”鹿晗照着世勋后背就是一下。
“别乱打，疼了我会条件反射地缩手，甩了你我可不管。”

回国的一切事务都是金钟仁安排的，所以他一上了飞机，倒头就睡。
等他醒来的时候，张艺兴正坐在他旁边看书，是莫迪亚诺的《青春咖啡馆》。
有人言之凿凿地告诉我:“人唯一想不起的东西就是人说话的嗓音。”可是，直到今天，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我却经常听见那夹带巴黎口音——住在斜坡街的巴黎人的声音问我:“那么，您找到您的幸福了吗？”
金钟仁轻笑着摇了摇头，转移了视线，张艺兴开了口:“天气怎么样？”
“到达目的地时是晴天。”
“是吗？”张艺兴懒散地说道，“真好。”
“什么？”
“晴天下的花比阴天的花好看。”
金钟仁侧着头看他:“什么意思？”
“我把我最喜欢的花送给了鹿晗。”张艺兴似不在意，“只可惜不是我亲手种的那些。”
金钟仁瞳孔一紧，握紧拳头:“张艺兴你[消音]的是不是有病!一天鹿晗鹿晗的!我恨死他了!还有你!”
张艺兴低着头:“你欺负了人家，我还不得向人家赔礼啊。”
听这话，金钟仁作罢，只问道:“送的什么你最喜欢的花?”
“香根鸢尾。”
沉默了半晌，金钟仁把左腿搭在右腿上，闭着眼睛虚脱似地倚在靠背上，声音沉重地像负了千斤重:“随你吧。”
张艺兴嘴角扯出一抹笑，泪却砸在书页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世勋把筷子放下，脸色冷了下来，“我也没招你也没惹你，你到底发什么脾气呐。”
鹿晗依旧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世勋有点火大，从进了屋，鹿晗就一直不说话，也不吃饭，他一路把鹿晗哄到餐桌上坐好，又哄了好长时间，可他就是不开口。世勋感觉自己的耐心快磨光了，他用仅存的一点耐心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了。”
最后，鹿晗才开口:“我不想吃午饭。”
世勋冷着脸:“就为这事，你就一直发脾气?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孩子吗？你觉得一直让我这样揣摩你的想法，很让人开心是不是？”
鹿晗依旧没开口，也没有任何愿意开口的迹象。
吴世勋把汤勺往桌子上一扔，转身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消音]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有意思么，不吃就不吃，又不说话又没动作，为吃饭这么点小事，你至不至于。”
鹿晗垂下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我和张艺兴在一起就不会这样。”他没有气世勋，只是在气自己，气自己太没用了，还要处处被人照顾。他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是不是意味着他自己也能独当一面，而不是一个懦弱而又胆小的累赘?
可世勋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自己的身体现状也没给他机会。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不喜欢世勋天天把他当残疾人地照顾，虽然目前为止他就是。
“我和张艺兴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能认真地听我说话，我可以陪他做好多事情，也能帮他做好多事情，只有在那时，我才能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我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吴世勋阴着脸向鹿晗靠近:“可他还是欺骗了你。”
鹿晗摇摇头:“他没有欺骗我，只是恰好他的朋友是金钟仁。”
“你真傻。”吴世勋周身围绕着低气压，他的眼眸阴沉的可怕，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愤怒过，而能让他这么愤怒的人，也只有鹿晗，“我有没有告诉你，我非常，非常，非常讨厌张艺兴，尤其是你提到他时。”

尽管鹿晗从浴室走出来时膝盖撞在了门上，不过他还是在地上找到了昨天的衣服，他用手乱摸了一通，幸好，没被吴世勋撕坏。他现在已经能很熟练地在黑暗里穿好衣服。
下楼的时候是黄子韬扶着的，鹿晗说:“今天我要出去。”
“需要我去叫司机吗？”
“不用。你们都不必跟着。”
黄子韬立即一惊:“那您是要一个人出去吗？您现在行动不便，会不会有点困难？而且您……还受了伤，这……”
“没事。安全我自己负责就好了，出了事由我自己担着。”鹿晗顿了顿，接着道，“世勋在哪里。”
“少爷昨天晚上有个合同谈，之后就去公司了，现在应该还在公司。”
“那我出门就不要告诉他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世勋又不让我出门了？”
黄子韬当即道:“当然没有。”
“那我出门就没有问题了。”鹿晗说道，“还有，我不希望有人跟着我。”

没有人扶着的鹿晗，只能贴着墙壁亦步亦趋地摸索着走，直到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张艺兴?”
对方没有回答，只轻笑出声:“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扶着鹿晗坐进了一辆车里，“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鹿晗说:“我都出来了，要把我卖了我也没辙。”
张艺兴倒也没说话，只是发动好车。鹿晗又道:“要去哪里?”
“咱们俩以前喜欢去的地方。”张艺兴淡淡道，“不过看样子你精神不太好，要不要去医院先？”
“我没事。”
“怎么，吴世勋对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
鹿晗疲惫地靠在柔软的座背上:“没有，对我挺好的。”
张艺兴含笑:“那他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鹿晗不语，倒是张艺兴又开口:“哦，不是啊，后面还有人跟着。”
鹿晗一惊，随即道:“我没让他们跟来。”
“嗯。”张艺兴了然地点点头，“不过不用担心，我这次来开的‘美洲虎’，从鬼门关前路过也能把你带回来。”
鹿晗能明显地感觉出车速在不断地提升，由于惯性他渐渐向后倒去:“我发现你怎么这么疯狂?”
“人生在世，不总要疯狂一把。”
“我可不愿意疯狂地陪你把命搭上。”
“我也不想死。”张艺兴长吁出一口气，眼神落寞而萧条。
不久，张艺兴果真把追来的黄子韬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他放慢了车速，见鹿晗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他轻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鹿晗没动作，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就算是少活即使年，也要遇到这个人，否则，怎么能体会到这世间有这么多极致的痛和幸福。

鹿晗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皮套的沙发上，透过玻璃，依稀能听见一些卖场里循环播放的慕容晓晓歇斯底里吼出来的《爱情买卖》，疯狂地拎着大包小包购物的女人高跟鞋永不疲倦地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有小商贩吆喝着各种小吃的方言声。
这家店的奶茶鹿晗从来没有和世勋一起来喝过，可每一次，他都能喝出世勋的味道。他喜欢喝奶茶，只是因为里面有世勋的味道而已。
“给。你要的香芋奶茶。”张艺兴把奶茶推到他面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小心点喝，有点儿烫。”
鹿晗应了一声，而后便是两人间持久的沉默。
“对不起。”最后还是张艺兴打破了僵局。
鹿晗拿着手里的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奶茶:“别老跟我说对不起，好像不原谅你还是我的错了。”
张艺兴干笑了两声，随后听见鹿晗淡淡道:“那你是为了什么道歉？”
“大概，大概是为了钟仁吧。”
“哦。”鹿晗点点头，“他自己不道歉，却要让你道歉。”
“我算是他的半个家长吧。”张艺兴道，“你应该也知道了，他的家人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当时……他有十二岁吧，那时我也十五岁。我是在医院见他的，整个人呆呆的，不说话，只是一直躺在床上。哪儿会儿我爸病的厉害，我妈又死得早，我在医院照顾我爸来着。”
“我家那一堆亲戚来找的时候，钟仁还是一直发着呆，我在旁边，嗯，砍苹果——说实在的，这么多年我唯一一直学不会的就是削苹果。他们抓着我的手，骂我，说我不孝，我爸快死了，我却在一个陌生人的病房一待就是一整天，他们说就我这样，家族企业肯定会要败在我手里，干脆让给他们算了。”
“当时我感觉我的手骨都快被捏断了，有一个亲戚——关系远得我实在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冲上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倒在地上的时候，水果刀就从我手心里穿透过去了。就是这里。”张艺兴伸出手指了指另一个手心，之后才想起来鹿晗是看不见的，“哦，右手手心。”
“就在那个时候，一直没有动作和语言的钟仁，突然大吼着叫他们滚出去，那样子就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可怕的是那么多的大人，竟真的被他的吼声和乱砸的东西赶了出去。”
“于是。”鹿晗吸了一口奶茶，调侃道，“你就爱上他了?”
“没有。”张艺兴否定道。
“那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没有。”
“那可真难为金钟仁喜欢你一场。”鹿晗支着下巴，“他……当时可是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张艺兴一愣:“什么时候？”
鹿晗支着下巴没有说话。
张艺兴低头沉吟片刻，抬头道“那你有没有喜欢过吴世勋?”
“没有喜欢过。”鹿晗道，“是一直在喜欢。”

最后两个人的聊天被张艺兴强行终止了，首先是他发现鹿晗的状态实在不好，有发烧的迹象；其次，便是自己的心脏开始有些不听话了。
因为鹿晗看不见，所以张艺兴可以当着他的面吃了几片药，才开始送鹿晗回家。期间，他开的很慢，但也同样稳了不少。
“你说，这是咱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那你以后会去哪啊？”鹿晗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张艺兴问道。
“我啊，当然是要去法国了，那里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了。”
“那你不是一直呆在那里吗？怎么这突然回来了？”
“有东西忘拿了，我亲自回来拿一下。”
“哦。”鹿晗点点头，似乎感觉有些不舒服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是啊。”
“那如果以后我突然想原谅你了，怎么去找你?”
张艺兴想了想，道:“登上埃菲尔铁塔向远处望，就能找见我。”
“可我又看不见。”
“可你迟早会看见的。”
张艺兴的车刚停好，车门就被人打开了。一双有力的大手把鹿晗从车里抱了出来，随后便是吴世勋低沉的声音:“多谢你陪小鹿散心。”
张艺兴勉强笑笑:“他好像有点发烧。”
吴世勋抬眼，这才认真地看到张艺兴，看着他苍白发紫的脸色和瘦骨嶙峋的身形微微吃了一惊:“多谢提醒。”随后便抱着鹿晗往别墅里走去。
张艺兴把车开到一个转弯后，伏在方向盘上，才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断断续续地说道:“钟仁……我怕……我没法回去了……”

“世勋。”鹿晗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很轻，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世勋的衣服。
世勋没有回答，只是把鹿晗抱得更紧了。但其他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阴沉得可怕。
黄子韬在一旁小声地提醒:“少爷，鹿少爷好像生病了。”言下之意是你不管再怎么生气，现在也要压着点了。
世勋还是没有说话，进了屋，用脚把门带上，把鹿晗放在床上。
床单是新换过的，上面有阳光和雨露的味道。鹿晗的手臂环过世勋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锁骨处。
“对不起，世勋。”鹿晗说道，“我不该惹你生气的。”
“我只是想在世勋身边做个有用的人而已。”道歉不一定代表你错了，只是你认为这个关系，比你的尊严更重要。
“我脾气不好，小鹿也知道。”世勋也开口道，“你可以冲我发脾气。可是，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说别人有多好，尤其是张艺兴。”
“我和张艺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鹿晗解释道。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吗？我嫉妒得发狂，我用心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我用尽我所有的温柔去对你。可你却对我说你喜欢和张艺兴待在一起。我不管是出于哪方面，发于什么，我就是不舒服。我以前从来没有照顾人，所以我总觉得照顾一个人，就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可我忘了，你不是女人，不需要有人一直保护着你。只是，我希望，在你眼睛好之前，就让我保护你吧。对不起，小鹿。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
世勋把鹿晗圈在怀里，他感觉到鹿晗的双臂没有力气再环住他的脖子，他呼出的气体热得发烫，他身上也像浸入火里一样滚烫。
鹿晗的声音轻得仿佛听不见:“世勋，我不傻，我也知道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如果有人拿我威胁你，你不用在意我。我愿做你的翅膀，而非你的羁绊。”

半个月后。
灿烈和伯贤也度过了威尼斯之旅回来了。尽管灿烈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还是接好了手头上的工作。吴世勋这才感觉肩上的负担轻了许多，没有像以前那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早上的时候，他接到了一通电话后，看着已经康复还在熟睡中的鹿晗，眼神柔和像撒落的月光。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后，才穿戴好走出了门。
与此同时，刚在别墅大门口站定的张艺兴听见里面的响动，望了过去。世勋也把现在的张艺兴的状态尽收眼底。
他现在状态很不好，现在秋风刚刚泛起，他却穿的厚的不正常，脸色也白中泛着紫，还戴着一个口罩，瘦骨嶙峋的身体根本撑不起宽大的衣服。张艺兴卸了口罩，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鹿晗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世勋点了点头:“好多了。”
张艺兴拿手缕了缕刘海:“别拿看怪物的眼神看我行么。”
“你……”
“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张艺兴淡淡道，“先天性心脏病。而且，我活不长了，也许明天或是某一天就会死了。”
吴世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所以，吴世勋。”张艺兴的眼睛盯着他，“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把我的眼睛给鹿晗。”
吴世勋盯着他看了半晌，吐出了几个字:“为什么？”
“因为是钟仁欠鹿晗的。”
“为什么让你还？”
“因为他的眼睛还有用，而我的就不一定了。”张艺兴淡然道，“从小到大每个对我好的，要和我做朋友的人，都是想讨好我，利用我。可鹿晗是唯一一个和我谈心，努力想和我做朋友的人。我的一辈子很短，但有这么一个人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觉得很值了。”
吴世勋沉默。
“我想让他用我的眼睛，代替我活下去，完成我未完成的，也不敢完成的事。”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他。”吴世勋上楼的时候脑子里还在盘旋着张艺兴对他说的话。进了房间，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无声地打在厚重的窗帘上，整个房间还像夜晚一样黑。他上前拉开窗帘，阳光一瞬间流入房间，照耀在依旧睡着的人的脸上，而他却依旧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吴世勋宠溺地笑着捏了捏鹿晗的鼻子:“太阳都快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啊。”
鹿晗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伸出双手让世勋抱。世勋顺从地把鹿晗连着被子捞起来，抱在怀里。鹿晗在世勋的怀里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住世勋的脖颈，“世勋你刚刚去哪里了，为什么身上这么凉？”
世勋环住鹿晗的腰:“没有啊，刚刚去楼下做早饭来着。”
“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去上班吗？”
“不去，今天我休息。”世勋把下巴抵在鹿晗头上，闭上眼睛，“别动，让我抱会儿。”
鹿晗似乎能想到朴灿烈幽怨的眼神。
“感觉最近胖了不少，抱起来有分量的。”
“那你是不是抱着费劲了?”
世勋浅笑:“没关系，你可以再胖点儿，再胖点儿我也抱得动你。”睁开眼，看见鹿晗满脸笑容，显得幸福而又满足。他突然明白了灿烈问过他的话:“你幸福吗?”
幸福就在他眼前，他怎么能看不见。
爱只有唯一一份，所以爱人又名独有，独次一个，我的专属。
“小鹿。”
“嗯?”
“我找到合适的眼角膜了，过几天我把手续都办好了，就可以动手术了。”
鹿晗睁大眼睛，一脸的欣喜:“真的吗？”
“嗯。”
“是谁的?”
“一个，快要死去的人。”
“那他为什么愿意把角膜给我?”
“因为他想让你代替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情?会不会很难办?”
“放心大胆地去爱人，用一颗完好无损的心。”

鹿晗恢复视力的那一天，天气出奇的好，晴空万里。他的世勋就沐浴在秋日的阳光里，皮肤白得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即使看东西还不是很清楚，但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也还是很满足。
灿烈和伯贤也来了。伯贤看着比鹿晗还激动，双手一直不停地搓着，眼眶也红得跟快要哭了似的。
他模糊中能看见世勋温柔的眼神。那眼神是他在梦中一遍一遍勾勒过的。那是他的世勋，他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鹿晗笑着站起来，抱住世勋，窝在他怀里，“真好，我又能看见你了。”
伯贤在旁边激动地抹着眼泪，正想说什么，却被灿烈拉出了病房，伯贤不满地望向灿烈，但灿烈示意了一个眼神，伯贤也立马会意地捂住嘴点了点头，一脸窃笑:“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了哦。”
世勋紧紧回抱住鹿晗。这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赐给他的幸福。在一起只有愿意和不愿意两种选择，既然愿意和他在一起，那还为何要放弃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呢？他觉得他们错过了太多的时间，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还拥有一辈子的时间。
低头看见鹿晗灼灼的目光，有些好笑:“干什么这样一直盯着我看?”
“我好久没有看见你的脸了，要多看几遍，刻在脑子里才行。”
世勋捧起鹿晗的脸，低头吻了下去。甜美的味道像是布丁味的罂粟，他现在只想把他揉碎在怀里，永远不离开他。是你让我中了毒，可你又偏偏是我的药，如果没有你，我还怎能有勇气独自面对一个人的世界?

金多惠独自蹲在张艺兴的病房前，精心画好的妆早已被泪水弄花。她不敢进去，因为金钟仁在里面，她只能一个人在门外哭泣。
张艺兴整个人瘦的吓人，自从他一个人偷偷出去见吴世勋后回来，病情迅速加重，这些天他根本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期间还经历了一次手术，却也是无济于事。她总是不能相信，以前总是对她有着温和微笑的人就将要离她而去了。她这辈子都不知道父母是谁，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也要不复存在了，一想到这里，她的泪就像泉水一样冒了出来。
而此刻的金钟仁也并不怎么好。他握住张艺兴冰凉的手，看着他缠了一圈纱布的眼睛，戴着呼吸器却依旧上扬的嘴角，头一次真正地泪流满面。温热的泪打在张艺兴冰凉的手上，他用另一只手摸着金钟仁的脸:“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这样的结局你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因为戴着呼吸器，他的声音朦胧而又显得遥远。
之后金钟仁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就像他十二岁那年第一次扑在血流满手的张艺兴怀里一样:“张艺兴你怎么这么让人讨厌，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他好久没有这么不淡定地甚至嘶吼地说出话了，“你就自己这么擅自决定你自己，你就不能问问我吗！”
“我自己的身体，难道干什么还要过问你吗?”
金钟仁握紧张艺兴的手:“我自己做出的事情就应该由我自己负责，为什么要让你去承担！”
张艺兴微笑，并未说话。我一直在等，等着你对我说那句话，即使我并不会答应，可我还是私心地想听一听，我的钟仁声音那么好听，那说那句话的声音也一定很好听吧。
可是，我等了一辈子，现在真的没有耐心等了，我也知道我这人真的很别扭，想听你说爱我，可又不愿意让你爱我。我的钟仁那么好，是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的。
“钟仁。”张艺兴艰难地撑着意识，但还是感觉到心脏的力不从心，“张氏以后就转交给你了。不要再意气用事，你也长大了，我不在你身边，你应该更加稳重一些的。”
我真的，真的，还想再看看你。
即使，我从未爱过你。
最后，我们还是没能从各自的巢穴中走出去，我仍是那个对自己束手无策的我，你仍是那个让我无法希翼的你。

鹿晗是被头上的那个大包痛醒的，那个男人撞得实在太狠了，他似乎都听见了自己头骨破碎的声音，不过幸好没有，否则他现在应该醒不过来了。他头晕得想吐，眼前的视线晃得让他看不清。
“你醒了。”是个女人的声音，“我还以为你就这醒不过来了呢。”
鹿晗这才感觉到自己在一辆飞驰的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而那个女人就坐在驾驶的位置上，他晃了晃头，眯起眼睛努力看去，吃了一惊:“金多惠。”
很显然，制服他的那个男人并不在车上，而他现在头很晕，在这样的条件下他没有还手的能力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你要带我去哪里？你为什么要绑架我?”
金多惠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手机就响了，低头看了一眼来点人，扬起嘴角:“看，他来交换条件了。”滑动了接听键，那边立刻传来吴世勋愤怒的声音:“金多惠你究竟要干什么?”
“原来我不是说用整个吴氏来换鹿晗吗？可你到现在也没给我答复。”金多惠冷笑一声，“可现在，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他的命！”
那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吴世勋的怒吼:“我警告你别乱来！”

“我恨他，因为他，我从来没进入过你的心里，而到了最后，艺兴哥还有把眼睛给他！”金多惠的声音带了许些哭腔。
“什么！?”鹿晗张大了眼睛，“你说……我的角膜是张艺兴的?”
“那你认为会是谁的。凭什么金钟仁做出的事要让艺兴哥来还！凭什么你和吴世勋就有圆满的结局，而艺兴哥只能孤独地一个人去死！”
鹿晗瞬没了动作，“你……什么……张艺兴他……”
“死了。”金多惠猛的一踩油门，车往更远的方向冲去，“他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到法国后病情开始加重的，给你换角膜的那天……走的。”
鹿晗感觉头更晕了，头上撞得大包隐隐作痛。心里仿佛有一个野兽在叫嚣着，震得他每一个器官都在疼痛着。原来，那真的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从一开始就有把眼角膜给他的打算。如果当时能看见，就会发现张艺兴的病了。他好久没有看到张艺兴的脸了，他想摸一摸，他想问他难受吗？
鹿晗垂下头，眼泪滴落在手掌心里，“我原谅你了……”
金多惠又加大了油门，她皱着眉从后视镜中看到不断追来的汽车，整整十几辆车跟着，手机里传来世勋的声音:“金多惠你疯了吗?快停车！”
断断续续的笑从金多惠嘴中传出，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阴冷而诡异，“艺兴哥，你不是说你就这一个朋友吗……我给你带来了。”

吴世勋的嘴唇已经紧张地抿成了一条缝，他注视着前方疯狂的车辆在道路中间像喝了酒的醉汉一样横冲直撞，握紧方向盘的手一片惨白。
幸福这东西，一点都不符合牛顿的惯性定律，总是在滑行的最顺畅的时候戛然而止。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握紧的东西，不希望像光一样无能为力地亲眼看它消逝。
突然，那辆车像发了疯一样向一旁的建筑物冲去，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那辆车在被揉成废铁后又翻滚了好远，终于停了下来。
吴世勋急忙踩住刹车，由于惯性头重重地撞在方向盘上，汩汩的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混着泪水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吴世勋打开车门迅速冲了上去，全然不顾自己头上冒血的伤口。
那里面是他的爱人呐。
黄子韬立刻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跑过去，看见吴世勋头上的伤口:“少爷，您的头上……”
吴世勋并未理会，他使劲拉着已经变形的车门，嘶吼道:“别管我啊！”声音吼得有些发哑，最后一个音还发颤，“别管我啊！鹿晗在里面！快，快叫人，让他们快过来！把他救出来啊！”
黄子韬看这样几近疯狂的吴世勋也吓得不轻，赶快招呼了其他人来，黄子韬把吴世勋拉开，说要给他包扎一下伤口，被他推开了。
“我的小鹿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包扎啊！”吴世勋大吼。
黄子韬望着快崩溃的吴世勋，心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鹿晗还是被救了出来，世勋手下的人几乎把废铁一样的汽车拆开了，才把鹿晗救了出来。吴世勋跪在地上，他怀里的鹿晗还有呼吸，他满手都是鹿晗的血，他从没见过那么红的血，红得那么刺眼。
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让伤吴世勋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他真的害怕鹿晗这样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