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信惠张根硕无水...吧 关注:1,236贴子:27,116

╭HYE★SUK╮『改文170309』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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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给最爱的CCMM,这是昨天在家看的文章,作为一名失业青年,在家就是吃睡看文,趁着有空多多分享


1楼2017-03-09 12:04回复
    当你可以跟一个人不说话,分享片刻寂静,且不会觉得尴尬,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你遇到了对的人。
    ——电影《低俗小说》
    在s市国际机场的停车场第一次见到张根硕的时候,朴信惠完全没意识到这是一个生活在无声世界里的男人。
    那天是个八月初的大晴天,傍晚时分暑气还重,张根硕穿着淡蓝衬衣,灰色西裤,倚站在一辆黑色suv车头,目不斜视地看着朴信惠走来的方向,给朴信惠一种此车代售的错觉。
    进机场大厅接朴信惠的是司机老陈,和朴信惠一块儿走到张根硕面前,“朴设计,这是张根硕,张先生
    天生演技派。”
    朴信惠是学土木工程的,刚在法国的一所公立工程师学校里跌跌撞撞地毕业,工作还没着落,老陈得知她打算在s市的几家建筑设计公司里找工作,就一口一个“朴设计”地叫她,朴信惠听着别扭,但还不至于请他改口。
    朴信惠笑得很明朗,“沈先生,你好,谢谢你替外婆来接我。”
    张根硕微笑着点了下头,走过去给朴信惠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merci.”朴信惠条件反射地蹦出一句法语,还没起脚就反应过来,吐了下舌头,赶紧改口,“谢谢。”
    在车尾帮朴信惠放行李的老陈像是听了什么新鲜笑话似的,夸张地笑出声来,“朴设计,你不知道他是个聋子啊?”
    朴信惠一愣,一只脚踩在踏板上,尴尬地回头看向张根硕,这个轮廓英俊的男人仍然笑得像车模一样,看见朴信惠突然回头看他,还把笑容里的含糖量提高了几个加号,光天化日之下生生把朴信惠看晃了神。
    老陈放完行李走向驾驶座,探出秃得一毛不剩的脑袋,脸上带着刻意放大的好奇看了朴信惠一眼,“朴设计,周大夫没跟你说啊?”
    周大夫就是朴信惠的外婆,年轻的时候是一家私人疗养院的高级护理,写过几本关于特殊护理的书,在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退休后被返聘为那家疗养院的顾问,就住在疗养院的公寓里,那里把穿白大褂的一律称为大夫。
    外婆只跟她说,有人会到机场接她,接她的人叫张根硕,是个二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可没跟她说是个长得这么有存在感的男人,当然也没跟她说,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男人。
    “没,没啊……”
    也不知道张根硕介不介意刚才她冒昧地对他说话,朴信惠有点儿心虚地坐进车里,张根硕跟着进来,坐到朴信惠旁边,随手关上车门。
    张根硕身上有种很浅的味道,不是香水味,是种能让朴信惠感觉很踏实的气味,这种气味很熟悉,朴信惠一时想不起来,忍不住又看了张根硕一眼,却没成想张根硕也在看她。
    对上朴信惠好奇打量的目光,那张车模脸微微怔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下去,倒是没淡到消失的程度。
    老陈一屁股坐进驾驶座,笑得意味深长,“周大夫还说你俩是青梅竹马呢,不像嘛……”
    “青梅竹马?”
    朴信惠愣愣地看着张根硕棱角分明的脸。她三岁时父母闹离婚,各自成家,谁也不要她,她从小乖乖地跟着外婆长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二十四岁了还没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哪儿冒出来个这么大的竹马?
    “我就说嘛,像朴设计这样优秀又漂亮的姑娘肯定从小就有眼光,哪会看得上个聋子啊……”
    朴信惠怀疑自己在法国三年汉语水平严重退化,居然一时没听明白老陈这话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于是朴信惠没答话,想了想,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新备忘录,打上一行字,递到张根硕面前。
    ——你认识我外婆?
    张根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把手机举到他面前的人,才点点头,接过朴信惠的手机,轻抿着嘴唇在朴信惠那行字下面慢慢地敲了两句
    凤仪天下之君滟传。
    ——你可以说话,我能读懂你的口型。不过我的中文不太好,请你说得慢一点。如果你愿意说英文的话,我可以读得更准确一些。
    朴信惠愣了足有一分钟,看着挨在驾驶座靠背上的那半个秃得锃亮的后脑勺细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刚才老陈说那些笑里带刺的话的时候,果真都是在张根硕视线以外的。朴信惠发现,这比在背地里说人坏话还要缺德。
    朴信惠又低头看了看张根硕打在手机上的话,眉头拧成一团,从他手里接过手机。
    ——我已经把英语丢得差不多了,说法语行吗?
    张根硕有点抱歉地摇摇头。
    朴信惠抿抿嘴唇。
    ——那咱们就打字吧,我不想让老陈听见,你跟他好像不是一伙儿的。
    张根硕被朴信惠有些孩子气的措辞逗得嘴角上扬。
    ——我的司机在休假,他是我继母的司机。
    朴信惠扬了扬眉毛。
    ——你是白雪公主啊?
    张根硕无声地笑着,修长干净的手指明显放松下来,敲字速度快得让朴信惠眼花。
    ——不是,我是灰姑娘,继母还生了个妹妹。
    朴信惠抬头看了眼老陈的背影。
    ——给灰姑娘拉车的白马是耗子变的吧?
    张根硕笑得露出一排白牙。
    ——帮我跟他说,十二点之前一定要到家,否则这辆车要被贴罚单了。
    朴信惠一愣。
    ——为什么?
    ——高速公路上不允许耗子拉南瓜。
    朴信惠一向偏低的笑点被张根硕戳了个正着,“噗”地笑出声来,惹得老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朴设计,你还真认识他啊?”
    “认识啊,”朴信惠脑子里想着拼命拉扯南瓜的光头耗子,嘴角想压都压不下来,“刚认识。”
    被老陈这么一提醒,朴信惠才又想起来那个“青梅竹马”的问题。
    ——咱俩以前认识?
    ——我见过你。
    朴信惠不太懂得拐弯抹角。
    ——我怎么没印象?
    ——二十年前的事了。
    朴信惠仔细想了想,二十年前,她四岁,只记得那会儿天天粘着外婆,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在她工作的疗养院里晃来晃去。
    ——在博雅疗养院里?
    张根硕有些惊喜地看了朴信惠一眼,飞快地敲字越国第一施。
    ——你想起来了?
    朴信惠盯着张根硕看了足有五秒。
    ——你填过遗体捐献登记表吧?
    张根硕一愣,点点头,神情很认真。
    ——八岁那年去美国之前填的,全身捐献。
    ——能先捐给我点儿记性吗?
    张根硕仰在座椅背上,笑得身子发颤,朴信惠发现他的身材也很好,稍稍有点偏瘦,但丝毫不影响大局。
    老陈忍不住又瞥了眼后视镜,“朴设计,怪不得周大夫老是夸你性格好呢,你跟聋子都能聊得这么热乎啊!”
    朴信惠有点气不过老陈一口一个聋子的腔调,看着张根硕,故意说得很慢很清楚,“我们俩正聊欧洲的饭店呢,有家饭店的老板挺有意思的,店门口立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老陈剩下的话全噎回了肚子里。
    看着张根硕一脸费解,朴信惠拿过手机敲字。
    ——我说得太快了?
    张根硕摇摇头,轻轻皱眉。
    ——你的口型很清楚,我都看懂了,可是为什么秃子与狗不得入内?
    张根硕一脸认真的模样把朴信惠逗得直乐,笑够了才抓起手机。
    ——我骗他的,你还真相信啦!
    张根硕没像朴信惠一样笑得前仰后合,若有所思,温和地看着朴信惠,笑得很安静。
    朴信惠被他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干咳了几声收住自己脸上的傻笑,埋头在手机上敲了一行字。
    ——你平时是用手语吗?
    张根硕坦然地摇摇头。
    看朴信惠发愣,张根硕微笑着在手机上敲字。
    ——识字的人比懂手语的人多。
    ——工作怎么办?
    ——助理会做手语翻译。
    ——过日子呢?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朴信惠挑起眉梢,这个似乎没有脾气的人激活了她细胞深处蛰伏已久的恶劣因子。
    ——叫/床怎么办?
    张根硕手一抖,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脸颊发红,硬着头皮勉强敲了一行字。
    ——男人也得叫?
    朴信惠一脸淡然地敲字星际神化。
    ——早晨不叫你就能自己起床?
    朴信惠满意地看着那张红脸瞬间转黑,勾着嘴角补了一行。
    ——你还挺自律的嘛。
    张根硕扫了眼手机屏幕,仰靠到座椅背上闭起眼睛来,那张五官深刻的车模脸黑红交替了好一阵子,然后隐隐发白。
    朴信惠以为是玩笑开过火了,赶紧敲下一行字,扯扯张根硕的胳膊,把手机举到他眼前。
    ——对不起,闹着玩的。
    张根硕勉强笑笑,摇摇头,又闭起了眼睛。
    朴信惠愣了愣,又把他扯醒。
    ——晕车?
    张根硕看了足有两秒,轻轻点头。
    朴信惠叹气,果然,在飞奔的汽车上看字这种事不是什么人都玩得起的。
    朴信惠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陈师傅,车上有水吗?”
    老陈扫了眼后视镜,看见靠在座椅上脸色惨白的张根硕,“喝水不管用。”
    朴信惠淡淡地顶过去,“那喝什么管用?”
    老陈听出朴信惠话里的火药味,挑着嘴角一笑,伸手打开驾驶座旁边的储物盒,拿出一瓶矿泉水。
    朴信惠笑盈盈地接过来,“merde.(法语国骂)”


    2楼2017-03-09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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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陈一愣,想起朴信惠对张根硕说谢谢之前也说了句“卖”什么的外国话,唯恐朴信惠笑话他听不懂,于是很大方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朴信惠突然想起出国前语言培训的时候在补习班门口看到的一句宣传语:精彩人生,从小语种开始。
      朴信惠满足地拧开瓶盖,拍拍张根硕的胳膊,把水递了过去。
      张根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矿泉水瓶子接到手里,凑到嘴边含进一小口,皱着眉头好一阵子才咽下去。
      朴信惠以为是老陈拿了什么不能喝的东西给他,吓得一把抢过瓶子,凑到瓶口上闻了闻,抿了一口,确认是再普通不过的矿泉水,才疑惑地看向张根硕。
      张根硕正静静看着她,笑得很浅很勉强。
      朴信惠把矿泉水瓶搁下。
      “你没事吧?”
      张根硕摇摇头。
      “你确定?”
      张根硕点点头。
      朴信惠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于是收起手机安静坐好,不打扰张根硕闭目养神。
      张根硕一直没睁眼,老陈也没再自讨没趣,于是一直到车开进博雅疗养院的大门,在里面七拐八绕之后停到一栋公寓楼前,朴信惠也没再说话名门冠宠。
      八点半,天已经黒透了,借着庭院里柔和的灯光,朴信惠还是老远就看到外婆笑盈盈地等在公寓楼下。
      法国工程师学校的后两年课业紧张,实习更紧张,朴信惠上次回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今年外婆七十岁了,朴信惠一毕业就毫不犹豫地奔回来,打定主意陪在她唯一的亲人身边。
      车一停,朴信惠刚想开门下车,突然想起那个晕车的人。
      张根硕像是睡着了,头歪靠在座椅背上,朴信惠犹豫了一下,还是拍拍他的胳膊把他叫醒,“我到了,谢谢你到机场接我。”
      张根硕有点苍白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整整微乱的头发,向朴信惠比了个电话的手势,朴信惠忙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张根硕接过手机,退出备忘录,点开通讯录,在新联系人的界面里飞快地输入姓名,电话,e-mail,以及住宅地址,最后点了下添加照片,自拍一张笑得像朵向日葵似的大头照,才重新点开那页备忘录。
      ——有事随时找我,发短信,e-mail都可以。
      朴信惠发誓,她这会儿一定是用看外星人的眼神在看着他。
      张根硕笑容满满地添了一句。
      ——替我向周大夫问好。
      然后把手机还给朴信惠。
      朴信惠点点头,收起手机下车,脚还没落稳当,外婆已经迎了过来,笑呵呵地拉住朴信惠的手,“信惠回来啦……”说着也冲车里的人笑着摆摆手,话还是说给朴信惠听的,“信惠,谢谢人家根硕没有啊?”
      朴信惠还没张嘴,老陈拖着朴信惠的行李满脸堆笑地走过来,“谢过了,谢过了……光说不行啊,周大夫在培养孩子上真有一套,这年头像朴设计这样才貌双全又知书达理的姑娘可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外婆从不娇惯朴信惠,但免不了爱听夸外孙女的话,明明知道是奉承话,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哪里哪里……还是个黄毛丫头呦!”
      朴信惠再怎么话痨也没有跟老陈客套的兴趣,伸手从老陈手里接过了自己的箱子,“谢谢陈师傅跑这一趟……沈先生不大舒服,麻烦您先送他回去吧。”
      老陈还没说话,外婆先变了脸色,紧张地看向朴信惠,“根硕怎么了?”
      “呃……他好像有点儿晕车。”
      外婆撇下朴信惠,皱着眉头钻进车里,伸手摸了摸张根硕的额头,用手语跟张根硕说了些什么,张根硕也用手语慢慢地回了外婆几句,朴信惠看不懂,但看见张根硕的手还没放下,外婆原本慈祥的脸就一下子板了起来,柔软的声音也严厉了,“这傻孩子……小陈啊,赶紧开车,去医院!”
      “哎,哎……”
      老陈像是小警卫员听见将军的铁令一样,手忙脚乱地奔上驾驶座,朴信惠就看见外婆干脆利索地把车门一关,宽大的suv立马像长了眼一样地在小径上熟练调头,霸气地扬尘而去。
      医院这个词在朴信惠的脑子里盘旋了一阵,朴信惠才想起来,张根硕身上那种淡淡的气味正是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


      3楼2017-03-09 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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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v三拐两拐就消失在视线里,朴信惠无奈地看看脚边30寸的大行李箱,低声嘟囔了一句,“到底谁是亲生的啊……”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也不是外婆生的。
        抱怨不过是嘴上说说,朴信惠打心眼里是在心疼外婆,好在她现在已经毕业了,只要赶紧找到一份说得过去的工作,就能让外婆歇歇,享享清福了。
        朴信惠手里有外婆住处的钥匙,公寓里有电梯,把行李箱拖上四楼也不费事,朴信惠把箱子推到客厅一角,扫了眼摆在厨房操作台上的碗碟,都是切好的生食材。显然外婆是想等她来了再下锅,让她吃口刚出锅的家常菜,可惜半道被那个晕车还要送医院的灰姑娘截走了。
        朴信惠暗自好笑,哪有这么娇贵的灰姑娘啊……
        飞机降落前才吃了一餐晚饭,朴信惠一点儿也不饿,到浴室里好好洗了洗被十一个小时的航班□□到极限的身子,就把箱子拖进外婆为她收拾好的房间,慢悠悠地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收拾好,整理完之后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快十一点了。
        外婆还没回来。
        朴信惠拨通外婆的手机,“外婆,你还在医院啊?”
        那边静了一阵,轻微的关门声之后才听到外婆努力压低的声音,“信惠啊……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还不饿……外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挺晚了。”
        电话那头外婆轻叹,“根硕住院,我陪陪他,晚上就不回去了……”
        朴信惠拧起眉头,“晕车还得住院?”
        “不是晕车……你乖乖在家,小心水电天然气,早点睡觉,明天外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啊……”
        朴信惠听得哭笑不得,隐约觉得自已穿越回了一位数的年纪。
        “外婆……我去医院替你,你回来睡觉吧。”
        “不用不用,老人家觉少,不碍事……你在家好好睡觉,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累坏了吧……明天不是还要去公司面试吗?”
        朴信惠回国前同时给s市的七八家单位投了简历,条件最好的那家公司要求她明天上午就去面试BiddingX
        综 “房穿”的“野生”穿越者。
        朴信惠还是坚持,“有时差,我今天晚上肯定睡不着,在家也是看电视。”
        外婆在犹豫。
        “还不如让我到医院看着我那个青梅竹马呢。”
        外婆“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好……来吧,来吧……博雅医院记得吧?”
        “嗯。”
        这家疗养院就是附属于博雅医院的,朴信惠小时候没少生病,每次生病外婆都带她去这家医院,以至于她对这家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印象深刻。
        “住院部15楼……”
        朴信惠扬扬眉梢,那层是vip特护病房,住一天的床位费就抵s市工薪阶层一个月的工资了。
        这是迪拜来的灰姑娘吧……
        “信惠啊,挺晚了,你路上小心啊……”
        “好,等我一会儿,这就来。”
        朴信惠干脆地按掉电话,抓起包就走。
        疗养院门口多晚都不愁打车,朴信惠上车说了句去博雅医院,司机师傅一踩油门,就由博雅这个名字谈起,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谈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依依不舍地把车停到博雅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门口。
        住院病房早过了探视时间,不管朴信惠说外婆的名字还是张根硕的名字,扑克脸的值班护士都是一句话,您明天再来吧。
        朴信惠只得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等了将近一刻钟,电梯温柔地响了一声,张根硕挽着外婆的胳膊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朴信惠愣了愣才迎上去,看着穿戴整齐的张根硕,“外婆……不住了?”
        “住,必须住……”外婆拍拍张根硕挽在她臂弯上的手,“接电话的时候根硕刚好醒了,非要送我下来,接你上去……”
        朴信惠看着站在外婆身边静静笑着的张根硕,“谢谢。”
        张根硕松开外婆的胳膊,从裤兜里拿出手机。
        ——谢谢你来陪我,你会开车吗?
        朴信惠点头。世界各国的土木行都是拿女人当男人使,拿男人当牲口使的,朴信惠在法国实习的时候连工程车都开过了,张根硕就是给她一辆公交车她也敢开。
        张根硕又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递来手机的同时递上一串车钥匙。
        ——太晚了,打车不安全。我不能开车,你开我的车吧。
        朴信惠对这个比自己还心疼外婆的人有点儿感激,接过车钥匙,看着张根硕把手机接过去又添了一句。
        ——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开回来也不安全
        全球遍地脑残粉[美食]。
        外婆看见手机上的字,立马着急起来,“不用不用……”
        朴信惠这时候才发现,劝一个听不见还不会说话的人实在是件技术活,他只要温和而固执地摇摇头,不回话,你就一点儿辙都没有了。
        外婆皱着眉头打了一阵手语,张根硕不为所动,外婆很快败下阵来,只得叹了口气,任由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挽着她往停车场走。
        张根硕的车就是那辆黑色suv,朴信惠开车,张根硕帮朴信惠调好gps之后就陪外婆坐在后面。
        朴信惠时不时地往后视镜里看一眼,就看到他一直挽着外婆的胳膊,挨在外婆身边静静地微笑,乖得像只温顺的大型犬,就差吐吐舌头摇摇尾巴了。
        这哪像个病得非住院不可的人……
        把外婆送到公寓楼下,张根硕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伸手在gps上设了个目的地,有点眼熟,朴信惠看了几秒才想起来,这就是张根硕输在她手机上的住宅地址。
        他要回家?
        “外婆让你回医院。”
        张根硕轻抿嘴唇,在手机上打字。
        ——我饿了。
        朴信惠无动于衷,张根硕又添了一句。


        4楼2017-03-09 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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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吃晚饭。
          朴信惠有点儿动摇,没吃晚饭,还不是因为去机场接她吗……
          张根硕趁热打铁。
          ——医院的饭不好吃,外面的饭不干净。
          “你不是灰姑娘。”
          张根硕一愣。
          朴信惠没好气儿地白他一眼。
          “你是老佛爷。”
          张根硕笑起来,笑得人畜无害。
          朴信惠把车发动,“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
          张根硕连点三下头。
          s市东郊有条运河,张根硕就住在运河边的一套高档住宅区里。小区的名字里没有“高档”两个字,但朴信惠是搞土木工程的,小区值不值钱,从布局上就能看个大概。张根硕在小区入口处刷卡开挡车闸的时候,朴信惠留意了一下刻在门口一块铭牌上的设计单位名称,华正建筑设计有限公司,就是她明天下午要面试的那家。
          张根硕见朴信惠看着车窗外面出神,拍了拍她的胳膊,待她转过头来,张根硕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朴信惠指了指那块铭牌,笑着冲张根硕挤了挤眼,“我明天要去这家建筑公司面试,现在看见这家公司的名字就紧张了,挺没出息的吧?”
          朴信惠说完就要把车开进去,离合刚踩下去一半就被张根硕按住了胳膊。
          “怎么了?”
          张根硕皱着眉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重案组之绝密档案。
          ——会耽误你准备面试吗?
          朴信惠耸耸肩,笑得坦然,“没什么好准备的,这家建筑公司是附近几个市里最好的,他们家的关系户估计比巴黎的总人口都多,这回只有四个名额,肯定轮不上我,我就是有点儿不死心,反正他们让我去面试了,我就去碰碰运气嘛。”
          这类的话从没在朴信惠的嘴里说出来过,因为这是平常人都默认的现实,不需要谁再自作聪明地用语言来强调。只是朴信惠觉得张根硕不在平常人的范围之内,她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但他坐这样的车,住这样的房子,连生病住的病房级别都代表着他是,就算他是个听不见声音的人,这样的现实应该也离他有十万八千里远。
          看着张根硕像是在考虑些什么的表情,朴信惠笑着加了一句,“能在面试前参观一下他们公司设计的房子,比看一整天的书都有用,我还得谢谢你呢。”
          张根硕展眉微笑。
          ——欢迎参观,不用客气。
          张根硕的那套房子在小区的中间位置,十一层,客厅的落地窗外就是一幅完整的河景,基本户型结构从通风采光的角度来讲无可挑剔,但朴信惠总觉得哪里有点儿怪怪的,被张根硕带着看了一圈,看到偌大的主卧室里并排而立的两组飘窗,和用透明弧形玻璃围起来的浴室时,朴信惠才恍然大悟。
          “你把几面隔墙打掉了?”
          张根硕对朴信惠竖起大拇指。
          朴信惠皱着眉头又看了一圈,走在房子里把被去掉的几面隔墙的大体位置比划了出来,张根硕笑着给她鼓掌。
          朴信惠哭笑不得,看着被他改得明显过于开阔的房子,忍不住说,“这套房子的建筑面积大于二百三十平米,还是单层的,原来四室两厅的格局刚刚好,你把它拆成这样,光是客厅厨房餐厅这一片就有将近一百平米,主卧都快七十平米了,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觉得像是睡在广场上吗?”
          张根硕被朴信惠的比喻逗笑了,认真地摇了摇头,低头在手机上飞快地敲了一阵,递给朴信惠。
          ——我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不需要这些墙来隔声,但是视野对我来说很重要,要保证视线尽可能的不受阻碍,住起来才会踏实。
          朴信惠愣了愣,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脸上有点泛红,“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张根硕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吃过晚饭了吗?
          朴信惠摇摇头,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差不多到了东一区晚饭的时间,她饿得很准时。
          ——你先看电视,我去做饭,一会儿就好。
          “需要帮忙吗?”
          张根硕摇摇头,收起手机,弯腰抱起在他脚边磨蹭了好半天的猫,温和地微笑,在这个姜黄色毛球的脑门上宠溺地吻了一下,以示安抚,那只猫格外享受的神态看得朴信惠心里一痒。
          被他亲一下……很舒服吗?


          5楼2017-03-09 12:13
          回复
            张根硕把客厅的电视打开,朴信惠发现电视是在静音模式上的,张根硕拿遥控器把模式切换过来,电视里的人还是光张嘴不出声。
            张根硕有点抱歉地把遥控器递给朴信惠,指了指遥控器上调节音量的按键,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了摆手。
            朴信惠反应过来,“我自己调音量,是吗?”
            张根硕微笑点头。
            朴信惠刚想按扩音键就愣了一下,他听不见……还静音干嘛?
            朴信惠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张根硕,还没出声,张根硕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我不确定音量应该调到多大,吵到别人不好。
            朴信惠看着笑得有些无奈的张根硕,“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根硕微怔了一下,才在手机上敲下一个字。
            ——猜。
            朴信惠挑起眉毛,答得很干脆,“商人,还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顾客就是上帝的那种优质商人
            高嫁。”
            张根硕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玩味了一下朴信惠的答案,然后点头。
            “那……”朴信惠很想问他为什么会听不见,话到嘴边,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干脆转了个弯,“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呀?”
            张根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朴信惠一愣,吐吐舌头,她差点儿忘了他是回来吃饭的了,“你快去做饭吧,吃完饭赶紧回医院,要是被我外婆发现的话,咱们两个肯定要被通缉回去就地正法。”
            张根硕露出不解的神色,朴信惠猜他是不懂“就地正法”的意思,索性抬起右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不忘伸出舌头翻起白眼以示气绝身亡。
            张根硕笑弯了眼睛,伸手在朴信惠肩膀上轻拍了两下,转身离开。
            朴信惠猜,他是想说,放心,咱们会活着回去的。
            半个钟头后,被张根硕端上餐桌的是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面上卧着一根鸡腿,三朵香菇,几点细葱,朴信惠刚尝了一口汤,就把能想起来夸人做饭好的话一股脑全说了个遍,张根硕的表情告诉朴信惠,他最多只听懂了三分之一。
            即便如此,张根硕还是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来。
            ——鸡汤是钟点工做好放在冰箱里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朴信惠挑起一筷子面条,无赖地笑,“不管,反正这碗面是你煮的。”
            张根硕笑笑,表示接受。
            朴信惠本以为张根硕是先给她盛了一碗,再去盛自己的那一碗,结果张根硕转身去了卧室,朴信惠把一碗面吃光,他也没出来。朴信惠正想收拾餐桌,包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朴信惠拿出来看,是张根硕发的短信。
            ——吃完之后不用收拾。客房里的床上用品是新的,还需要什么可以发短信告诉我,晚安。
            晚安……他要在家里过夜?!
            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医院吗!
            朴信惠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到他卧室门口,拧了下门把手,门被反锁了,朴信惠使劲敲了三下门,喊了两声张根硕,刚想骂人,才猛地想起来他自己敲在手机上的那句话——他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朴信惠突然感觉小腿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一低头,张根硕的猫正扬着尾巴站在她脚边,用一种瞻仰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朴信惠抓狂,连发五条短信催他马上出来,句末的叹号一条比一条多,张根硕一条也没回,卧室里反而清晰地传来了淋浴喷头洒水的声响。
            他这是要洗洗睡了吗……
            朴信惠无力地砸了下门,还真是无商不奸。
            张根硕是朴信惠这辈子第一个相处超过半分钟的聋哑人,他突然搞这么一出,朴信惠一时半会儿什么法子都没有,正准备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一通电话飚给外婆,朴信惠突然听出来,从卧室里传出的水声好像不大对劲。
            水声很大,好像把淋浴的水量开到了最大,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完全掩盖住屋里的人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


            6楼2017-03-09 1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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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信惠一愣,别无选择地看向这屋里最了解张根硕的活口,四目相对,姜黄色的大毛球无辜地“喵”了一声,扑到卧室门上开始“卡啦卡啦”地挠门。
              屋里的呕吐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朴信惠听得心里一阵阵发慌。他到底是被她带着从医院里逃出来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朴信惠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朴信惠无奈叹气,弯腰揪着一撮皮毛把猫拎到一边,“闪开,还是我挠吧……”
              朴信惠很清楚房门这种东西是怎么装上的,至于房门是怎么拆下来的……朴信惠想,张根硕既然买得起这样的房子,应该不会在乎换一扇新门吧。
              和这栋房子里其他房间的门一样,张根硕卧室的门是由一个白色窄框和镶在里面的一整块磨砂玻璃组成的。朴信惠在书房电脑桌的抽屉里翻出一卷宽胶带,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块玻璃贴满,抄起挂在厨房墙面上的一口平底锅,卯足了劲儿冲着玻璃中央胶带贴得最密实的地方一锅抡下去。“啪”一声响,胶带粘着碎成小块的玻璃整张掉进屋里,只飞溅出了零星的几块碎渣。
              朴信惠从磨砂玻璃献身让出的大门洞里跨进屋去,果然围在透明玻璃里的浴室中只是开着淋浴喷头,不见人影。朴信惠推开旁边洗手间半掩的门,张根硕正衣衫整齐地跪在马桶边,一手撑着马桶边沿,一手紧按着上腹,吐得脸都白了。
              朴信惠伸手拍了下张根硕的肩膀,张根硕显然没发觉有人进来,错愕地转过头来,目光正对上朴信惠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平底锅,一愣。
              朴信惠默默把锅藏到背后,跪下身来,满脸关切,“你没事吧?”
              张根硕有点尴尬地摇摇头,想要抬手抹掉嘴唇上的残渍,按在马桶边沿上的手刚一松,身子就晃了一下,差点趴到地上。朴信惠赶紧扔下平底锅,伸手扶他,张根硕没来得及转头,秽物吐在地上,把朴信惠和他自己的裤子都粘脏了一片,朴信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张根硕慌乱中打了句手语,这是朴信惠唯一认得的一句手语,对不起。
              “没事,没事……”
              朴信惠解开他衬衣领口的扣子,轻轻帮他拍背,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热,也在发抖,张根硕又趴在马桶边吐了一阵,一直吐到干呕,才渐渐缓了下来。
              朴信惠给他倒了杯水漱口,张根硕又满脸歉意地用手语说了句对不起,指指朴信惠的裤子,又指了指洗手台旁边的洗衣机。
              “别管了,我自己收拾……”朴信惠看着张根硕一直紧压在胃上的手,突然想起之前问他得的是什么病的时候,他也是摸的这个位置,那会儿还以为他是在说自己饿了,“你是不是因为胃病住院的?”
              张根硕浅浅苦笑,轻轻点头。
              朴信惠搀他站起来,“走,回医院。”
              张根硕摇头。
              朴信惠一向不喜欢做强人所难的事,可他刚才快要把五脏六腑吐出来的势头实在把朴信惠吓得不轻。朴信惠扯起他就要走,才想起来刚才把车停好之后就把车钥匙还给这个人了。
              朴信惠板着脸伸出手来,“车钥匙,给我。”
              张根硕还是摇头,迈过扔在地上的平底锅,走出洗手间[封神]杨戬,这是你的咩吗。朴信惠见他步子发飘,一时没敢松开扶在他胳膊上的手,一直扶他合衣躺到了床上。
              张根硕在枕头上磨蹭了几下,找到个舒服的位置,闭起了眼睛。朴信惠不死心,想起他当时接过钥匙就顺手放在裤兜里了,于是伸手摸进他的裤兜。
              张根硕配合地以大字型展开四肢,朴信惠搜遍了他裤子和衬衣上所有能放钥匙的地方,一无所获,一抬头,正看见这个脸色苍白一片的人眨着眼睛看她,笑得有点儿意味深长。朴信惠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合身扑在他身上,而他俨然是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朴信惠脸上一烫,慌地站起身来,“你……你快把钥匙拿出来!”
              张根硕保持着让朴信惠脸红心跳的笑容,抬手指了指右手边的床头柜。
              朴信惠打开最上面的一格抽屉,抽屉里没有钥匙,只有整整齐齐地摆满抽屉的药盒药瓶,朴信惠愣了愣,再打开第二格抽屉,第三格抽屉,全都是整齐摆好的药。
              张根硕撑起身子靠坐在床头,抱过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敲了两行字,转过屏幕给朴信惠看。
              ——谢谢你照顾我。该吃的药家里都有,不用担心。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四点之后我会休息,明天早上一定回医院。
              张根硕诚恳又果断的措辞让朴信惠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话来驳他,看着三个抽屉里五花八门的药,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存这么多药,你家开医院啊?”
              张根硕笑着点头。
              朴信惠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说好了,明天早上你要是再耍赖,我就打110。”
              张根硕微怔,低头在电脑上敲字。
              ——急救不是120吗?
              “谁说我要救你了,”朴信惠瞪着他,“你敢耍赖,我就报警,告你非法拘禁良家妇女。”
              张根硕眉心轻皱。
              ——什么妇女?
              朴信惠无语,“良家妇女……就是好人家的姑娘。”
              张根硕看了看冷着脸的朴信惠,又向房门处望了一眼。
              ——好人家的姑娘也会用平底锅砸碎我的房门?
              朴信惠气绝,懒得跟一个不会说话的病人理论,转身想去客房洗手间把衣服处理一下,刚走一步手腕就被他抓住了,只抓了一下,立马松开,接着传来敲键盘的声音,朴信惠转回身去的时候张根硕已经把电脑屏幕转过来了,有点紧张地看着朴信惠。
              ——对不起,我是开玩笑的。谢谢你关心我。
              朴信惠无动于衷,张根硕赶忙又添了一句。
              ——你砸得很科学。
              朴信惠没绷住脸,“噗”地笑出声来,转身走进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那口平底锅,勾着嘴角笑看张根硕。
              “你忙吧,我再去研究研究怎么才能科学地把它们收拾起来。


              7楼2017-03-09 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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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信惠用平底锅把碎玻璃铲进厨房的垃圾桶,这么折腾一番,朴信惠身上的t恤已经汗透了。反正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朴信惠索性到客房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把t恤和弄脏的裤子塞进客房的洗衣机里,裹上了放在客房衣柜里的那件咖啡色的男士浴袍。
                张根硕的家里没有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这浴袍虽然已经剪了价签,明显还是崭新的,贴身穿着还有些新衣服特有的不适感。
                朴信惠猜,他大概是个天性喜欢清静的人。
                如果不是天性喜欢清静,这种无声的日子也不会被他过得这么从容。
                张根硕吃过药之后就没再离开卧室,朴信惠在他门口扒了扒头,看见他戴着一副眼镜倚坐在床头,专注地摆弄着笔记本电脑,好像工作得很投入的样子,也就没去打扰他,一个人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张根硕的电视机里有不少付费频道,财经类的居多,影视剧动漫一类的也有,即便如此,朴信惠把上百个频道从头溜到尾,还是没找到什么能看得下去的节目。
                编号排在最后的是一个财经频道,正在播出一档分析股票形式的栏目,看着电视里那个西装笔挺的评论员对着镜头慷慨激昂地胡说八道,朴信惠突然想起张根硕写在手机上的那句可以读懂口型,一时好奇,对着电视机按下了静音键。
                这档节目没有字幕,朴信惠盯着屏幕看了一分多钟,评论员的嘴一秒钟都没停,朴信惠一个字都没认出来,憋得整个人都烦躁了,只能把声音调了回来,正式宣告放弃。
                朴信惠挫败地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朴信惠最终选定了一个影视剧频道,托着腮帮子看小燕子智斗容嬷嬷,正看得恨不得想替容嬷嬷掐死小燕子的时候,张根硕从卧室里出来,走进了客厅。
                朴信惠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四点零三分,她记得他打在电脑屏幕上的那行字,他要工作到四点,然后就去休息。
                “你的工作做完了?”
                张根硕点点头,走过来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笑容里带着一点浅浅的疲倦。
                “那你快去睡会儿吧,都这么晚了。”
                张根硕没有立刻道晚安的意思,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电视里那群鸡飞狗跳的人,拿出手机打了一个问句,
                ——这些角色里谁的声音最好听?
                朴信惠愣了一下,指指电视屏幕,“你说这些?”
                张根硕点点头,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别人看电视都是评论哪个角色最好看,朴信惠从没想过好听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太后
                我的漂亮姐姐。”
                见张根硕的表情像是有些意外,朴信惠笑着补道,“她的声音像我外婆。”
                张根硕微怔了一下,抬头看向屏幕上那个正拉着晴儿的手慈祥微笑的老佛爷,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直到镜头切到别的角色身上,才收回目光,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一定是很亲切的声音,可惜我认识她的时候就已经听不见了。
                朴信惠刚替他生出一些难过,突然意识到这句话意味着什么,惊讶之间拧着舌头就问出一句句型结构足以气死一车语文老师的话来,“你……你听见过声音?”
                朴信惠问出口才觉得自己有点唐突,还没来得及尴尬,张根硕已经微笑着点了点头,低头敲下一行字。
                ——三岁之前可以听见一些。
                朴信惠坐在张根硕的侧面,清楚地看到了张根硕在手机上敲下这句话的全过程,自然流畅,从容平静,隐约的有点留恋,好像一位百岁老人在回忆年轻时候的一点风土人情。
                朴信惠安心了些许,大着胆子又轻轻地追问了一句,“是因为生病吗?”
                张根硕有些无奈地笑着,轻轻点头。
                朴信惠没再好意思继续问他是生了什么病,抬头看见满屏古装扮相的人,突然想起一本古书里的话来,不禁看向张根硕,“我觉得咱们老祖宗有段话用在你的身上特别合适。”
                张根硕侧了侧身子,认真地看着她。


                8楼2017-03-09 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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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朴信惠声情并茂地念完开头,一下子忘了第一个“必先”后面跟的是什么,想到张根硕中文欠佳,一般的成语都搞不清楚,肯定没读过《孟子》,索性自己做了个总结,一本正经地说了出来,“必先折腾折腾他。”
                  张根硕突然仰在沙发靠背上笑起来,笑得肩膀直颤,看得朴信惠一阵心虚,伸手拽拽他的胳膊,“我是认真的,你笑什么啊?”
                  张根硕好容易忍住笑,却藏不住眼睛里深深的笑意,把手机往朴信惠那边凑了凑,一字一字地打给她看。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老祖宗好像是这么说的。
                  朴信惠黑着脸哀嚎,攥起拳头在这个又一次笑翻在沙发上的人的肩头上擂了两下,“你不是说你的中文不好吗!”
                  张根硕笑过了头,低低地呛咳起来,咳声有些单薄,朴信惠不敢再闹他,只能满心抓狂地瞪着这个深藏不露的人。
                  张根硕在朴信惠的眼刀下止住咳嗽,收敛了一点笑意,认真地敲字。
                  ——我一直在美国读书,中文真的不好,还在学习。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段话,觉得说得很好,就记住了。
                  朴信惠斜眼瞪他,满脸都是不信,“从什么电视里看到的?”
                  张根硕毫不犹豫就打出回答。
                  ——《少年包青天》
                  朴信惠翻了个白眼,却无力反驳,因为《孟子》这本书她也没读过,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她最早知道这段话也是因为这部电视剧
                  天生演技派。
                  怎么他能记得这么清楚,她就记成了这样……
                  幸好他只是在疗养院里见过她,要是真是像老陈说的那样跟他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那她的学生时代一定会被他的学霸阴影笼罩得严严实实的。
                  朴信惠还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感慨着,张根硕已在她手臂上轻轻拍了拍,把手机递了过来。
                  ——这个评价太高了,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没受过那么多的苦。不过还是谢谢你心疼我。
                  张根硕脸上还带着笑,只是不像刚才笑得那么明快,温和一片,看得朴信惠心里软软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谁心疼你了,我是就事论事……”朴信惠心虚地想要快点把这个丢了大人的话题揭过去,抬头看见挂钟,忙道,“都四点多了,你不是说四点工作完就休息吗,赶紧休息去吧。”
                  张根硕犹豫了一下。
                  ——你不去睡一会儿吗?
                  朴信惠摇头,“我倒时差挺费劲的,明天面试完回家补觉就行了。”
                  ——面试几点开始?
                  “九点集中签到,然后按姓氏拼音首字母排序一个个来,一个人五分钟的话,起码也得到十一点才能轮到我。”
                  张根硕玩味着她抱怨味十足的措辞,感同身受地笑了笑,朴信惠突然发现他的姓氏拼音也是s打头的。
                  ——我的主治大夫八点上班,我们六点半出发应该来得及。
                  “好。”朴信惠干脆地答应完,接着朝他伸出手来,“不过你得先把车钥匙交出来,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s市的东郊生态环境最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工厂,也没有集中的商业区,与之相应的就是也没有便捷的公共交通系统。她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就留意过了,离张根硕家最近的公交站开车也要至少十分钟才能到,出租车也没看见几辆,他要是一觉起来临时变卦,那场面试她就只能不战而退了。
                  朴信惠说得很诚恳,张根硕也没再隐瞒钥匙的藏身之地。
                  ——在冰箱冷藏室的蔬果盒里。
                  冰箱里……
                  朴信惠被这个答案气乐了,“你做饭的时候就已经预谋好了啊?”
                  张根硕人畜无害地笑着,不置可否,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在朴信惠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下,算是一句晚安。
                  张根硕似乎没去睡觉,书房里的打印机一直沙沙作响,朴信惠也没去打扰他,从冰箱蔬果盒里那颗西兰花下面翻出车钥匙之后就踏踏实实地回到客厅看电视,一直看到六点钟,回客房洗漱一番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六点半,张根硕也穿戴整齐出现在客厅里了。
                  她一夜没睡,起码有强大的时差作用支撑着,张根硕一夜没睡,精神头就明显差了许多,上车不久就昏昏睡了过去,直到朴信惠把车停进博雅医院的停车场,张根硕才在座椅蓦然消失的震颤中悠悠转醒。
                  朴信惠解开安全带,转头让坐在副驾上的人看到自己的口型,“到了,回病房睡吧十劫散仙。”
                  张根硕撑着座椅坐垫把身子坐直了些,抱歉地笑笑,抬手理了理在座椅靠背上蹭乱的头发,朴信惠把车钥匙拔下来递给他,张根硕却没伸手去接,而是从身上拿出手机来。
                  ——华正离这里有点远,开车去吧。
                  朴信惠对车没有研究,但是五花八门的车开得多了,起码的好坏还是能感觉出来的,保守估计,她入职第一月连工资带奖金的总和都不够给这辆车换个原装轮胎的。
                  “不用不用……这附近交通挺方便的,我坐地铁就行了。”
                  ——地铁不能直达,还要转公交,很浪费时间。
                  朴信惠坚持,“那我就打车去。”
                  张根硕也在坚持。
                  ——你把车开走,会增加我再次逃离医院的难度。
                  这个理由值得考虑,却也禁不起考虑,朴信惠刚有点动摇,就抓出了其中的逻辑漏洞,“我把你的车开走了,你还可以打车啊,医院门口打车多方便啊,怎么就有难度了?”
                  张根硕无奈地轻笑。
                  ——主治大夫没收了我的钱夹。
                  朴信惠“噗”地笑出声来,能把主治大夫逼到这个份上,他的黑历史一定非常壮观,“那你主治大夫为什么没把你的车钥匙一块儿没收掉啊?”
                  张根硕更加无奈地笑笑,低头敲字。
                  ——我不能开车,主治大夫逼我给司机放了带薪假,我和老陈不是一伙儿的。
                  朴信惠被最后那个似曾相识的句型逗乐了,简短地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借用一下,回来帮你把油加满。”
                  张根硕眉眼一弯,毫不吝啬地展开一个饱满的笑容,好像雨霁天青,云开日现,看到朴信惠心里一颤。
                  他的车是很久没有加过油了吗……
                  还好无论多么贵的车,一箱油的价钱都是差不多的,这点钱朴信惠还能出得起。朴信惠重新把车钥匙插回方向盘下的钥匙孔里,张根硕还是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从挡风玻璃下方拿过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转手递到她面前。
                  这个文件袋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朴信惠还以为是他工作上的东西,昨晚没有做完,要拿到医院里来继续,看着他递给自己,不禁愣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张根硕微笑着点头。
                  朴信惠愣愣地接过去,还没等把文件袋上的白线全部绕开,张根硕已经下车走了。
                  “哎——”
                  朴信惠匆匆落下车窗,一声喊出去,才想起来她就是喊破喉咙他也不会回头的。
                  看着张根硕朝住院部大楼走去的背影,朴信惠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好像真的在哪儿见过他。


                  9楼2017-03-09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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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避免被上班高峰的车流堵在半道上,朴信惠趁着时间还早,先开车来到华正公司附近,找了个停车场把车停下,给外婆打电话报了平安,才在公司对面的永和大王里坐了下来,打开张根硕像地下党接头一样塞给她的文件袋。
                    文件袋里面装着一叠a4打印纸,袋口一开,立马溢出一股淡淡的新鲜油墨味道,朴信惠整叠抽出来,一眼看到最上面那一页的页眉,顿时一愣。
                    页眉上印着一个方形标志,跟对面那栋大楼上的标志一模一样。
                    这是华正集团的标志,华正集团是个上市集团,华正建筑就是华正集团旗下的单位。
                    朴信惠赶忙翻了一下这叠新鲜出炉的打印材料,里面包括几页有关华正集团的描述性文章,还有一套张根硕家所在的那个住宅区项目的标书、图纸、验收报告一类的工程资料。无论是文章还是资料,页眉的位置上清一色都印着华正集团的标志,排版高度统一,好像是从什么合订文件里抽出来的一部分。
                    工程资料属于公司的内部文件,绝不是在网上搜几个关键字就能找出来的,张根硕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回想起张根硕交给她这个文件袋时脸上那道略带鼓励之意的微笑,朴信惠心里一阵打鼓,他该不会是华正集团的什么人吧……
                    他只承认过自己是商人,也没说是做哪方面生意的商人,在华正集团做建筑生意的当然算是商人。
                    朴信惠一想通这个理,第一反应就是抓起手机,点开与张根硕的短信对话界面,飞快地编辑了一条。
                    ——你在华正集团工作?
                    按下发送键之前,朴信惠及时把它删干净了。
                    现在问他这个问题算怎么回事,临时托他走后门吗?
                    倒不是朴信惠对托关系找工作这件事有什么不屑,人各有命,生存本来就是一件各凭本事的事儿,只是她觉得以自己和张根硕这不足二十四小时的交情,根本不足以把他归成自己的一项本事。
                    何况,他要是真有帮她走后门的打算,又何必连夜打印这么多材料给她呢?
                    朴信惠收起手机,逆着还不刺眼的阳光望了望落地玻璃对面华正公司的大楼,深深闷了一口微烫的豆浆,放下杯子,低头整理了一下翻得有些凌乱的纸页,从第一页开始一字一句地认真看起来。
                    这毕竟是他带病熬夜给她打印出来的,无论如何,她舍不得浪费这番心意。
                    朴信惠就着豆浆油条一直看到八点四十,把最后几页验收报告简单地扫过一遍,就收拾起来朝对面大楼走去了。
                    面试地点在五楼会议室,朴信惠在玄关签了到,乘电梯上去的时候楼道里已经站满了候场的人,男的都是西装革履,女的不是衬衣西裤就是及膝短裙,她这一身白t恤加卡其色棉布裤子的打扮,手里还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俨然像是楼下传达室来送报纸的
                    走一个崩一个。
                    输人加输阵,朴信惠对自己呵呵了一声,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站定,开始沉静地思考未来。
                    外婆说中午要给她做红烧鱼来着……
                    面试进度跟朴信惠估摸的差不多,朴信惠出来的时候将近十一点半,趁着等电梯的工夫给张根硕发了条短信。
                    ——面试结束了,谢谢你的资料。现在去医院把车还给你,方便吗?
                    朴信惠承认,被三个面试官冷着脸轰炸一通之后,她有点想念张根硕那张始终温和带笑的脸。
                    朴信惠等了足有两分钟,等来一条长长的回复。
                    ——这个时间路上很堵,你也很疲劳了,开车不安全,不要过来了。我的助理就在你面试的地方,她姓秦,马上会联系你,直接把钥匙给她就好。回疗养院可以坐地铁2号线,直达门口,回去好好休息。
                    朴信惠被他细致入微的体贴感动得有点恍惚,连他的助理为什么会在华正这件事也懒得去想了,抱着手机犹豫了一下,选了句最务实的回他。
                    ——说好了要给你把油加满的,就这么便宜我了啊?
                    这一条张根硕是秒回的。
                    ——那就在精神上给我加加油吧。
                    他这样说了,朴信惠也不强求,勾着嘴角丧心病狂地回给了他一串足够占满他手机屏幕数量的“加油”。
                    朴信惠刚把这条发出去,电梯门就“叮”的一声打开了。
                    下班高峰期连电梯都是堵的,错过这一趟,下一趟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朴信惠赶忙收起手机挤进沙丁鱼罐头一样的电梯厢,一路挤到一楼,刚随着人流挤出电梯,手机信号一满,立刻收到了张根硕的回复。
                    ——谢谢**谢谢
                    朴信惠哭笑不得地回复。
                    ——你发了什么和谐词啊,被屏蔽成星号了。
                    张根硕还没回复,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突然打了进来。
                    朴信惠猜是张根硕的助理,赶忙按了接听键,手机刚贴到耳边,还没来得及张嘴,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抢先开口了。
                    “喂,您好,请问是朴信惠小姐吗?”
                    声音清晰利落,带着没有感情的客气,朴信惠一时怀疑是搞推销的,犹豫了一下才回应,“是,请问您是……”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在赶时间,朴信惠话没说完就被她利落地打断了,“您好,我是沈先生的助理,他的车钥匙在您那里,现在方便找您去拿吗?”
                    “哦……好,”朴信惠下意识地从裤兜里摸出了车钥匙,“您在哪儿,我给您送过去吧。”
                    “不用,我看到你了。”
                    不等朴信惠再说话,电话已被利落地挂断了
                    原始小萌妻。
                    这句话意味着人就在她附近,朴信惠忙抬头张望,就见一个通身黑色正装的高个子女人在十米之外朝她快步走了过来。
                    她是站在电梯口附近的,同时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女人有好几个,朴信惠还是一眼就锁定了这一个,因为她看起来和她的声音一模一样,利落干练,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强有力的职业感,跟她一比,楼上那些精心打扮过的面试者都像是来玩cosplay的了。
                    画虎画皮难画骨,大概就是这个感觉。
                    朴信惠发现,凡是能被“张根硕的”这个定语修饰的,绝对都是高配的。
                    朴信惠暗自感慨着迎上去,客气地把钥匙交给她,告诉她停车的位置,她也没与朴信惠过分寒暄,简单地道谢之后转身就往几乎挤满的电梯里走。
                    “还有件事要麻烦您。”朴信惠紧走两步,在电梯门口追上她,把抱在手里的文件袋递了过去,“麻烦您把这个也带给沈先生吧,这也是他的东西。”
                    “好的。”
                    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朴信惠才拿出手机,查看张根硕在她刚才接电话的过程中就震了过来的短信。
                    ——谢谢^谢谢。
                    朴信惠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那两个星号不是什么和谐词,而是计算机编程语言里的乘方符号。
                    想象着张根硕笑得直不起腰的样子,朴信惠哀叹着把手机塞回了包里。
                    大脑配置不同,还怎么做朋友……


                    10楼2017-03-09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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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信惠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外婆还在厨房里忙活,朴信惠洗洗手凑过去帮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外婆对于这场面试的关心,等了好半天才等到一个合适插话的机会,一边捣着蒜泥,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外婆,张根硕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外婆完全没有起疑,尝了一口锅里汤汁的咸淡,也漫不经心地回答,“呦,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了,就记得他是管钱的,工作也不是很忙,老是在白天上班的时候就来看我,我才麻烦他去接你的……要是早知道他在住院,司机还放假了,我就直接找小陈了嘛,还麻烦他跑这一趟……”
                      朴信惠没留意外婆后面的唠叨,在心里盘点了一遍所有能想起来的跟“管钱”有关系的岗位,张根硕不像是一般的职员,朴信惠索性猜了个级别最高的,“cfo吗?”
                      外婆一边小心地翻动着锅里的鱼块,一边十分肯定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搞航天的……”
                      “外婆,不是ufo……我是说cfo,首席财务官。”
                      外婆满意地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劳动成果,在锅边沿上轻轻地磕了磕勺子,满不在乎地笑着,“差不多,差不多啦……我一个老太太又不懂你们年轻人这些东西嘛……哎,行啦,把蒜泥拌到那盘木耳里面,然后收拾收拾桌子,可以吃饭啦!”
                      外婆把一切搞不懂记不住的东西都统称为“年轻人的东西”,朴信惠怕再追问下去会不小心把昨晚带张根硕逃院的事说漏嘴,也就没再提任何与张根硕有关的话题,只是悄悄摸出手机搜了一下华正的cfo。
                      华正的cfo不是张根硕,是一个叫陈国辉的中年男人,所有能在网上搜到的华正高层领导里也没有一个姓沈的娇蛮女相士,过招渣王爷。
                      朴信惠对张根硕的好奇心远远不足以战胜时差效应带来的困劲儿,吃过饭刷了碗就一头钻进卧室补觉去了,一觉睡到太阳西斜,还是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醒的。
                      朴信惠迷迷糊糊地伸手抓过手机,发现引发这次震动的是一封邮件,发件人是华正的人事部门,内容简单粗暴至极,一看就是群发的,朴信惠点开来一眼扫过去,目光定格在一句话上,半天没挪来。
                      ——请于8月9日(下周一)12:00前至二楼人事部报到。
                      这是……
                      华正的办公自动化系统bug了?
                      周五下午,刚过四点,应该还没到下班的时间,朴信惠打通了邮件里说的那个如有疑问请拨的电话。
                      “喂,您好,我今天上午参加了华正公司的面试,刚刚收到邮件,邮件上说……”朴信惠顿了顿,“我面试通过了。”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妇女,声音软绵绵的,态度很是温和,“恭喜你呀,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朴信惠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出来,“我想问问……我是不是真的通过了啊?会不会是有重名的,或者你们发错人了……”
                      电话那头的人“噗嗤”笑了出来,“你这小姑娘真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给你查查。”
                      “朴信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鼠标点击的轻响,“哪两个字呀?”
                      朴信惠一紧张,舌头打了个滑,“东坡肉的苏……不是,苏东坡的苏!”
                      电话那头顿时笑成了一片,朴信惠恍然意识到接电话的人为了方便打字按了免提,突然一点儿也不想去这家公司上班了……
                      “看到啦,看到啦……”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满满的笑意,“朴信惠,联系地址是博雅疗养院,手机号是9906结尾的,对吧?”
                      “对……”
                      “那就没错,是通过啦。”
                      “谢谢您,麻烦您了……”
                      “没事儿没事儿……”
                      朴信惠在此起彼伏的笑声中挂掉电话,一脑袋扎进了枕头里。
                      这样的几率都能通过,外婆中午炖的那条该不会是锦鲤吧……
                      锦鲤这个词飘过脑海,朴信惠蓦然想起那个在最后关头助了她一叠资料之力的人,赶忙爬起来,发去一条短信。
                      ——我居然通过华正的面试了!
                      直到第二天下午,朴信惠被自己以及外婆的各路朋友的祝贺淹没过一遍之后,才收到张根硕的那句祝贺。
                      ——祝贺华正成功淘到一块金子。


                      11楼2017-03-09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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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信惠周一去人事部报到的时候,那个办公室里的人还没忘了东坡肉的事,一听她说自己叫朴信惠,又笑成了一片,直到朴信惠办完人事部所有的手续走出门去,一张脸还是红扑扑的。
                        她这辈子大概再也不想见到东坡肉了……
                        还有些手续要到财务部门去办,财务部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头,中间路过洗手间,朴信惠拐进去冷静了一下,出来洗手的时候,旁边一个正在补妆的女孩子突然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她。
                        “你是叫朴信惠吧?”
                        这女孩子大眼睛娃娃脸,跟她差不多年纪,一身西瓜红的连衣裙在装修风格偏冷调的洗手间里格外醒目,朴信惠想起来,刚才她就坐在人事部办公室里一张靠窗的办公桌后面,笑得都快抽过去了。
                        “你好,我叫陆小满,陆小凤的陆,花满楼的满,是人事部里负责打酱油的。”
                        朴信惠被她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逗得紧张全无,索性破罐子破摔,笑着回她,“我叫朴信惠,香酥排骨的酥,糖醋里脊的糖,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酱油让我打
                        霸皇纪。”
                        陆小满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涂了暖色眼影的大眼睛笑成了弯弯的两条弧线,“你真逗!华正好长时间没来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难怪陈总非要你不可啊!”
                        “陈总?”朴信惠愣了一下,直觉觉得她的录取奇迹是跟这个陈总有直接关系的,不禁追问,“哪个陈总?”
                        “华正的cfo,陈国辉啊……”陆小满说着,神秘兮兮地张望了一下空荡荡的洗手间,捧着眼影盒对着朴信惠挤了挤眼睛,把声音压得小小的,却还是压不住声音本身的雀跃,“我听内部消息说,你可是陈总钦点的,硬是在最后一刻把华正集团另外一个公司副总的儿子顶掉了,跟商战大片一样,太牛了!”
                        朴信惠愣得更狠了。
                        “我顶掉了华正副总的儿子?”
                        “对啊……”陆小满放下眼影盒,在化妆包里摸出一盒腮红,对着镜子边刷边说,“我听我婆婆说的,她昨天晚上还在那儿念叨呢,说不知道陈总是抽了什么风……我倒是觉得陈总难得靠谱了一回,我看过你的人事资料,一看就是技术型学霸,比那个副总的儿子强太多了。”
                        朴信惠在这番诚心度很高的夸奖中捕捉到了一点额外的信息,不禁问,“你婆婆是……”
                        “咳,我婆婆就是那个副总儿子的亲妈。”
                        朴信惠狠噎了一下,愣愣地看着这个还在坦然补妆的人,“也就是说……我顶掉了你老公的录取名额?”
                        “是呢。”陆小满爽快地应着,收起腮红,又摸出一支唇彩,皱着眉头抱怨,“我老公那种就是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其实只会耍个嘴皮子,我俩大学是一个班的,就他那种考试全靠拼人品的货,理论力学愣是刷了三遍才过,根本不合适这种技术含量高的岗位,他自己也不愿意来,就是我婆婆死要面子……”
                        朴信惠实在想不出下面该接什么话才好,有点无力地拧开了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里默然苦笑。
                        这回恐怕真的是在什么环节上出了乌龙吧,那个陈总这会儿也许正在楼顶上风中凌乱呢……
                        陆小满的好奇心明显没有得到满足,又追问了起来,“哎,陈总是不是你的什么亲戚呀?”
                        对着这样一个爽快得几乎没心没肺的人,朴信惠也不好意思绕弯子,摇摇头,关掉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实话实说,“我就只见过他一次。”
                        “在哪儿啊?”
                        “在百度词条里。”
                        陆小满愣了一下,“噗”地笑喷出来,笑得就差躺地上打几个滚了。
                        “你真是太逗了!咱们中午一块儿吃饭吧,到点我去找你,就咱们那个食堂东坡肉是别想了,糖醋里脊还是天天都有的。”
                        “好,我等你。”
                        朴信惠几乎整个上午都在各个部门之间折腾着办手续,快到中午头上才在七楼的办公室里安顿下来。
                        不知道是“东坡肉”的事儿已经在公司里传遍了,还是陆小满的话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心理作用,朴信惠总觉得办公室里每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带着诡异的笑意
                        至尊妖女,重生不为后。好在这层楼的办公室是大平面隔断式的,朴信惠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的隔断里一坐,觉得像是找着一个地缝钻进去了一样,顿时安心了下来。
                        屁股还没坐热,手机就震了一下,是张根硕发来的短信。
                        ——在忙吗?
                        自从上周那条祝贺短信之后,张根硕就没再与她联系过,她一直在折腾着准备上班的事,偶尔想起这个人来,也只是在心底里笑一笑,没想过再去打扰他,突然收到这么一条短信,朴信惠多少有点意外,微怔了一下,才回过去一条。
                        ——刚刚安顿下来,正准备收拾桌子呢,有事吗?
                        张根硕回复得很快,朴信惠几乎可以想象到他在这个城市里某个宽敞明亮的地方用好看的手指轻快流畅地点击手机屏幕的样子。
                        ——早上给你发了件快递,大概午休的时候会到,送去华正的快递都是传达室负责接收的,记得去拿。
                        朴信惠愣了愣,张根硕给她寄快递?
                        难不成是那晚在他家落了什么东西吗?
                        ——寄的什么东西?
                        张根硕简简单单地回了一个字。
                        ——花。
                        朴信惠眼前顿时出现了偶像剧里女主人公被一大车玫瑰淹没到傻眼的场面,慌得差点儿把手机摔到地上。
                        张根硕很有这种不声不响就搞出一片人仰马翻的实力。
                        看张根硕的措辞,这会儿让他把快递叫停已经是不现实的事儿了,朴信惠一直是s码的身材xxxl码的心,她确实不大喜欢这种没来由的张扬,倒也无所谓被人围观嚼舌,只是一想到如今国内越来越离谱的物价,多少有点替张根硕心疼。
                        这年头没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他要是挣钱容易,也不会在生病住院的时候还惦记着工作了。
                        ——土豪,这也太破费了!
                        张根硕又简简单单地回了两个字。
                        ——不贵。


                        12楼2017-03-09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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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朴信惠被传达室打来的电话叫下去签收的时候,才明白张根硕这句“不贵”是什么意思,他送的确实是花,不过不是一车,也不是一束,而是一盆。
                          一盆含苞待放的玻璃海棠,花农大爷骑着三轮车在街上卖十块钱一盆的那种。
                          朴信惠狠狠地嘲笑了一下自己过于活跃的想象力,啼笑皆非地抱着花盆回到办公室,刚一进门就怔了一怔。
                          之前匆忙进来没有留意,其实办公室里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摆着一两盆植物,只有她的桌子上是光秃秃的,相比之下了无生气。
                          朴信惠低头看看抱在手里的花,笑得心服口服。
                          他怎么连这个都想到了……
                          朴信惠小心地把花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把脸凑到花盆旁边傻笑着自拍了一张,发给张根硕毒医圣手,殿下请更衣。
                          ——收到,非常喜欢!谢谢你,晚上请你吃饭吧。
                          陆小满上来喊她吃午饭的时候,朴信惠才收到张根硕的回复。
                          ——先留着,等我忌口少些的时候再说,我要吃好的。
                          朴信惠笑着回复。
                          ——没问题!
                          陆小满好奇地拽她的胳膊,“发个短信还乐成这样,男朋友啊?”
                          朴信惠收起手机,板着脸纠正,“男的,朋友。”
                          “真没劲……”陆小满扁着嘴嘟囔,“不是男朋友就不值得为他浪费吃饭时间了,走走走,赶紧着,要不待会儿光剩下白饭了,那些技术宅男们抢起饭来一点儿风度都没有!”
                          朴信惠以为下次见到张根硕应该就是自己请他吃饭的时候,没想到这周五的晚上就见到了,虽然不是她请客,却也是因为吃饭。
                          那天一早她就在办公自动化系统里收到一封内部邮件,署名是华正的cfo陈国辉,朴信惠还以为这位陈总到底窝不下这口气,让她下周一开始不要再来上班了,点开之后却发现是一条工作通知,通知她晚上跟他去参加一个酒局。
                          朴信惠有点蒙,倒还没蒙到回复邮件问为什么的程度,给外婆打电话说了一声,下午下班的时候就跟着陈国辉的车一块儿走了,到了酒店才知道,这场出动了华正集团诸多重量级高层的酒局的主角居然就是那个在她入职第一天给她送来一盆海棠花的人。
                          一个多星期没见张根硕,张根硕的脸色比之前住院的时候好了很多,身上穿着一件咖啡色长袖衬衣,袖子卷到小臂中间,露出一截肌骨均匀的手臂,站在一群穿着领导味十足的短袖衬衣的中年男人中间,格外引人注目。
                          也许是为了交谈方便,张根硕的助理也在,陈国辉似乎跟她很有交情,见面直呼她“小秦”,听她对其他几个人自报家门的时候,朴信惠才听全了她的名字:秦静瑶。
                          朴信惠彻底推翻了之前的判断,张根硕一定不是华正集团的人。
                          但是满场的人明显都对张根硕的身份一清二楚,谁也不提他的职务,清一色都称他为“沈先生”,秦静瑶也只说自己是他的助理,要不是朴信惠在车里看了一路陈国辉忧心忡忡的脸,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场单纯的朋友聚会。
                          陈国辉没说为什么要带她来,朴信惠猜大概是因为张根硕带了一个女助理来,华正这边也要有个女的陪着才合适吧。
                          张根硕出席的场合,应该不会有什么坏事。
                          朴信惠就是觉得,张根硕离如今社会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很远很远,远到她甚至怀疑他未必知道有那些肮脏的存在。
                          秦静瑶带着不深不浅的笑容利落地说着各种恰到好处的场面话,张根硕只是谦和地微笑着,依次跟所有人握手,握到朴信惠面前的时候,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像是一句好久不见。
                          朴信惠趁没人注意,光张嘴不出声地对张根硕说了一句,“今天太帅了。”
                          张根硕眼中的笑意陡然一浓,受用地点头。


                          13楼2017-03-09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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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根硕落座之后,陈国辉示意朴信惠坐到离门口最近的那个位置,与张根硕的距离几乎是整张圆桌的直径。张根硕看着她在那个位置上坐下来,浅浅地皱了下眉头,似乎是有些不悦,却也没表达什么。
                            朴信惠猜他是不太满意自己坐得离他这么远,但这个位置是正面观赏张根硕的黄金地段,朴信惠倒是乐在其中。
                            横竖都是这一桌子菜,坐哪儿不是一样吃吗?
                            张根硕没带司机,车是秦静瑶开来的,服务生倒酒的时候陈国辉就让他给秦静瑶倒了一杯橙汁,陈国辉本来示意服务生给朴信惠倒白酒,服务生刚把酒瓶子拿起来,张根硕就摆了摆手,对秦静瑶用手语很快地说了几句什么。
                            秦静瑶轻轻点头,抬眼对陈国辉苦笑,“张先生觉得我一个人喝橙汁太失敬了,他有点过意不去,但我今天是开车来的,一会儿还要陪张先生回公司,实在没办法,您看能不能请苏小姐陪我一块儿喝橙汁啊,不然这顿饭我就吃不踏实了。”
                            陈国辉明显愣了一下,但见张根硕略带歉意地看着他,赶忙陪笑,“哎呀,张先生真是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有什么的……来来来,给两位女士都倒橙汁吧。”
                            朴信惠这才反应过来张根硕是在替她挡酒。她的酒量其实还算可以,但喝酒毕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朴信惠还是有些感激地看向直径那端的人,发现张根硕也在看她,眼睛里藏着浅浅的笑意。
                            朴信惠突然有种感觉,她虽然是代表华正一方参加这场酒局的,但在这张饭桌上,张根硕才是跟她一伙儿的。
                            秦静瑶说吃不踏实,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动筷子的时间。在席的几位华正高层各有各的口音,说的还都是极具中国特色的场面话,张根硕无法单靠读唇弄明白他们说的什么,秦静瑶全程都在为张根硕做手语翻译,同时也把张根硕的手语翻译并加工成毫不逊色的场面话回敬过去,来来往往有条不紊,顺畅得好像张根硕亲口在和众人聊天一样,把朴信惠佩服得五体投地。
                            托秦静瑶的福,朴信惠在这些源源不断的场面话里总结出了四条有用的信息。
                            第一,张根硕是七月份的生日,上个月刚满二十八岁
                            越国第一施。
                            第二,张根硕是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的金融与法律双学位硕士。
                            第三,这一群华正集团的高层请他吃饭是因为有求于他,至于为什么求他,他们似乎早就和张根硕谈过,也就没再详说,每次提到都模糊带过,朴信惠只隐约听出大概是跟钱有关的。
                            第四,她之所以被陈国辉带来参加这场酒局,是因为她被华正录取是与张根硕有关的,怎么个有关法,这些人也都心照不宣。
                            这场酒从六点一直喝到八点多,张根硕来者不拒,喝到最后散场的时候已醉得有些恍惚了,靠秦静瑶的搀扶才从椅子里站起来,脸色难看得厉害,却依然对与他不停说着越来越不堪入耳的醉话的华正高层们微笑。
                            秦静瑶一直扶着他,没空翻译这些醉话,朴信惠一时间竟有些庆幸张根硕是听不见的,好的听不见,坏的也一样听不见,焉知非福。
                            秦静瑶把张根硕进扶车里,刚要替他关门,被张根硕拦了一下,朴信惠看着张根硕仰靠在座椅里用手语对秦静瑶缓缓地说了些什么,然后秦静瑶点点头,转过身来看向她,“苏小姐,我们顺路,如果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朴信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醉得舌头已经不大利索的陈国辉推上前去,“对对对,一起走……小苏啊,你去送送张先生,要照顾周到啊……”
                            “哎,好。”
                            照顾醉酒的人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这个人要是张根硕的话,那就未必了。
                            朴信惠一上车,秦静瑶就利落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朝车窗外的华正高层们微笑着挥了挥手,一脚油门踩下去,才淡淡地开口,“张先生说你一个女孩子大晚上跟一群醉鬼在一块儿不安全,我先送张先生去医院,然后送你回家,不会太晚的。他待会儿可能会吐,储物盒里有塑料袋,麻烦你照顾一下。”
                            听到“医院”两个字,朴信惠忙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张根硕闭着眼睛静静地倚在座椅上,眉头浅浅地皱着,一只手捂在上腹,好像是胃里有些不舒服。
                            他上周还因为胃病在住院,突然喝这么多酒,能好受到哪儿去?
                            朴信惠不禁有些担心,在他手臂上拍了拍,“难受的话就躺下来吧。”
                            夜间行车,车里光线太暗,张根硕没能看清朴信惠的口型,露出些疑惑的表情。
                            对醉酒的人来说在疾驰的车里看字多少有些煎熬,朴信惠没去摸手机,只抬手指指张根硕的头,又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把脑袋枕过来,张根硕明白过来,犹豫了一下,微笑着摇头。
                            朴信惠猜他是怕自己的力气不足以承担他脑袋的重量,一本正经地攥拳屈肘做了个健美运动员秀肌肉的姿势,张根硕被逗得笑了起来,皱起的眉头也一下子舒展得平平的,终于轻轻点头。
                            秦静瑶在后视镜里看到张根硕枕着朴信惠的腿躺下来,出声提醒,“后挡风玻璃下面有条毯子,可以给他盖一下。”
                            “好。”
                            朴信惠伸手摸出那条毯子,展开盖到张根硕酒气浓重的身上,张根硕在毯子下微微蜷了蜷身子,向她怀里挨近了些,没有睁眼,但朴信惠感觉得到,这条毯子让他又多舒服了一点


                            14楼2017-03-09 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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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朴信惠安心下来,不禁看向秦静瑶的侧影,她对张根硕似乎有种超越人类感官的了解。
                              秦静瑶像是觉察到了自己的后脑勺正被一束好奇的目光盯着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的路况,淡淡开口,“我今年三十二岁,儿子上幼儿园大班,姓赵。”
                              朴信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与张根硕撇清私人关系,一时间哭笑不得,“我跟张先生只是朋友,他常去看我外婆……”
                              秦静瑶没再说话,专心以最高限速把车开向博雅医院。
                              秦静瑶开车很稳,起步刹车都很柔和,即便如此,车行到一半的时候张根硕还是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角,眉头皱得紧紧的。
                              朴信惠把自己的脸尽量往他面前凑近了些,“想吐是吗?”
                              张根硕微微点头,按着座椅坐垫往上撑了撑身子,却没能坐起来,朴信惠看他难受得厉害,把一条胳膊垫到他肩颈下,帮他把上半身稍稍抬高了些,却没扶他坐起来,反而拥着他的肩膀让他转面朝着自己半侧过身来。
                              这样一点小小的位置改变就让张根硕难过得差点吐出来,朴信惠不敢再动,另一只手轻轻拍抚他发抖的脊背,“想吐就吐出来,我帮你收拾,没事。”
                              张根硕没有看清她说的什么,秦静瑶倒是听得清楚,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的姿势,不禁皱了皱眉头,“苏小姐,你还是让他起来吐吧,塑料袋在储物盒里。”
                              朴信惠没抬头,“不要紧,他胃不好的话躺着能舒服一点,我看着他,不会让他呛着。”
                              秦静瑶沉默了片刻,还是没忍住,“让他坐起来你能方便一点。”
                              朴信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认命地笑笑,“没事儿,他也不是第一回吐在我身上了。”
                              秦静瑶没再出声。
                              张根硕似乎明白了朴信惠的意思,强忍着不肯张口,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朴信惠差点儿按不住他,一急之下窜上来一股火气,抓起手机点开手电筒,把光束往自己下巴上一放,从下到上照亮自己整张脸,狠瞪着这个死要面子的人,“你要命还是要脸,再动我把你扔出去!”
                              不知道是被她的话震慑了,还是被她这张脸震慑了,张根硕呆愣了一下,没再乱动,顺着朴信惠的搂抱安静了下来。
                              朴信惠刚松了口气,就听秦静瑶问了她一句,“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口气有点像我奶奶。”
                              “……”
                              张根硕到底熬不住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吐了起来,吐得整个人蜷成了一团,封闭的车里顿时弥漫开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张根硕紧张得全身发僵,却止不住已经开始的剧烈呕吐。
                              “没事儿,没事儿……吐出来就好了……没事儿……”
                              朴信惠彻底忘了这是个听不见的人,一边拍抚着他的身子一边在他耳边细细地安慰,秦静瑶没有管她,只皱着眉头落下了驾驶座的车窗凤仪天下之君滟传。
                              “别开窗!”朴信惠忙扬声制止,“他吐出来的东西颜色很重,我没见他刚才吃什么深颜色的东西,可能是胃出血了,受凉就麻烦了。”
                              秦静瑶没出声,把车窗升了回去,踩下油门把车速又飙高了许多。
                              博雅医院好像早就接到了通知,车开到门口的时候,必要的医疗设备已经在等着了,秦静瑶刚一停车就按开了所有门锁,还没熄火,就有医护人员冲过来拉开了车门,小心利落地把几乎昏迷的张根硕抬上救护床。
                              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医护人员念报各种医学术语的声音,朴信惠心揪的厉害,满脑子空白,一路跟着救护床就往手术室里跑,在护士拦她之前,秦静瑶先一步把她拽住了。
                              “这里有s市最好的消化科大夫,交给他们就行了。”
                              朴信惠盯着手术室关紧的大门足足呆了几分钟,才勉强回过神来,深深喘了口气,看向面不改色的秦静瑶,“他以前也……也这样过吗?”
                              秦静瑶微怔,“你说醉酒?”
                              一个二十好几的男人怎么可能没醉过酒,朴信惠一愣之下倒是定住点神,待喘息平稳点了,才换了个更贴切的说法问她,“急性胃出血,以前也有过吗?”
                              秦静瑶浅浅蹙眉,“我见过三次,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
                              这种病症在大学里男性学生干部中的高发程度仅次于感冒,在她的印象中这种情况只要及时送医就没什么生命危险,如果对张根硕是家常便饭的话,秦静瑶的习以为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朴信惠刚放心了些,不经意瞥见悬挂在走廊拐角处那块醒目的牌子,狠愣了一下。
                              她刚才心慌意乱没注意,这是消化科的手术室,不是急救室……
                              朴信惠刚安稳下来的心又一下子悬到了喉咙口,“胃出血不是电镜灼烧就行了吗,怎么直接就送手术室了?”
                              秦静瑶愣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是学土木工程的吗?”
                              “我外婆是做医护工作的。”
                              秦静瑶淡淡地“哦”了一声,“他两个月前做了胃部三分之一切除手术,上周刚出院,大夫应该要开腔检查一下是不是手术创口的问题。”
                              “切除?”朴信惠瞪大了眼睛,被这个名词背后的意味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声音有点发虚,“他得了胃癌吗?”
                              “你外婆没有跟你讲过不是所有的切除手术都和癌变有关吗?”秦静瑶静静地打完脸,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又看了一眼朴信惠身上被张根硕吐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淡淡地皱了下眉头,“我该回公司上班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朴信惠一愣,快晚上九点了,她现在上班?
                              “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秦静瑶微怔,“张先生没有告诉你?”
                              朴信惠摇头,“没有……”
                              “那我就不告诉你了。”


                              15楼2017-03-09 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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