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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纪】冬藏(从来没有起过这么短的名字and这回真的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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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敬拜度娘!


1楼2017-09-21 18:51回复
    二楼我想说,大部分内容都完成了,差10%的细节,更新龟速(可点只看楼主),万年潜水上来换口气,文雷文渣轻拍。


    2楼2017-09-21 1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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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年年岁岁的雪,能否掩盖住那些层层叠叠、经年累月的罪孽,待残冬殆尽,纵雪有消融时,罪亦无可恕期......
      ——题记


      3楼2017-09-21 1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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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初雪
        下医堂,初雪至。
        一盏云纱琉璃灯延宁远湖边石径穿风拂柳而来,湖水氤氲起重重雾气流动潜行于池旁的艾草和镂空石灯间,却又被隔绝于湖心水榭尽头的厚重纱帘外。
        老妇人将琉璃灯悬于湖心的栖霞轩外,肩头的初雪已被蒸腾起的热气融化。透过微风拂动的纱帘,依稀可见一位双鬓微白着枣红色团花衣裙的中年妇人,支肘小憩于案前,身旁的烛台几欲燃尽最后一滴红泪,炉上的铜壶幽幽地散出缕缕水汽。老妇人似不愿打破这片刻的安宁,垂手立于阶下,仰望夜空,斗杓北指,寒露凝空,隐隐透出松散的暗红色,似斩首时喷溅的血雾,让人心生不安。
        “呼……”中年妇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全身绷紧,眉间是散不开的阴郁,似是在和梦魇做着殊死的博弈,就如二十七年来每个被回忆煎熬的夜晚…..
        那是个乌云狂卷的夜晚,掩好的窗户不安分地吹上有推开。屋内,烛影晃动,灯花跳起,老者反手呼啦啦转着一对铁核桃,满含深意的看着漆黑的夜色,不知是福是祸,但应一切皆有定数。蓝衣女子在厅中焦灼地踱步,漾起的衣裙已遮不住隆起的腹部,躬身而立的青年男子手捧茶杯眉目间也透出隐隐的紧张。
        “轰隆”一声闷响伴随着闪电划破夜空,顷刻间豪雨应声而落,散不去袭人的暑气,反而越发焦躁。“吱”大门似是被重物撞开,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却不敢上前。
        一袭大红喜服闯入眼帘,雨水如柱顺着乌黑的鬓发淌下,衬得喜服女子的面颊愈发苍白,右手长剑上的流苏经雨水的浸湿,暗红如凝固的血液。
        “啊!”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女子的左手,蓝衣女子失声叫了出来,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几欲作呕,老者眼角的余光似一柄利剑划向她的方向,蓝衣女子只得掩住口鼻藏于青年男子身后。
        “咣啷,咣啷……”一颗颗头骨被长发交织连接,被拖过门槛时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声音,屋外的风雨也因此喑哑了几分,泼墨的长发和着雨水掠地而过,遮住了头颅的面容,顺势滴下的血水将青石地面染成一片荼靡的殷红,宛若盛开的地狱红莲。
        老者颤微微地走过来,扫过地上的头颅,它们的主人还保持着最后惊讶与绝望交织的表情,未瞑的双目似乎洞穿了在场每个人的心灵,一共二十一颗。“宁儿,辛苦你了”,老者轻叹,眼角微湿,只是女子目光如炬,灼灼不敢让人直视。
        “师姐……”青年男子竭力不去看地上拖行的头骨,硬着头皮迎上去,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你们要的东西,我取回来了”,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皱纹纵横的师傅,惊慌失措的小师妹和面沉如水的少年,这些都是他生命中至亲的一部分,至少她曾以为,如今却如同地上鲜血未冷的头颅一样,已经成为错过的路人再不可能相遇,“江家上下二十一口,全在这里”。


        4楼2017-09-21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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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二十二口,你忘了你肚子里面怀的是江家的骨血了吗!”一道霹雳从南面的天空蜿蜒而下,飞檐之上一个黑色的身影立于瓢泼的雨幕中,声音中是比这雨水更刺骨的寒意。
          “没错,是二十二口”,喜服女子缓缓地走向屋外,对于这一幕似乎并不意外,她仰面迎向那个身影。只见那个身影长叹一声,“苇宁,当年我问的问题,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谢谢你给了我如此难忘的一个大喜之夜,谢谢你在毁了你我之间所有之后,又给了我一个苟延残喘的理由”,他的身影如飘零的秋叶随风远送,消失在下一道闪电劈下前。
          长剑出鞘,寒光映亮了厅堂,手下运力,剑身如同翩飞的蛱蝶,喜服寸寸碎裂,决断最后的羁绊。
          她没有回头,只是一步步地走入倾盆豪雨,“那么,从今以后,我程苇宁,与无涯山庄情分已断,永不相欠。”她的音调不高,但字字都仿佛凿进了众人心中,冰冷决绝,让人不敢相信这是厉千仞最恭顺最得体的大弟子。
          两难抉择,她毁了爱她和她爱的人去践行绽兮台上的承诺,却也用活着的痛苦来承受那些罪和错……
          “不!”程苇宁惊呼一声,从案前坐起,面前的医书被推落一地,老妇人忙扶住挣扎地程苇宁,她眼角的泪痕没于两鬓。
          “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堂主今天是怎么了?”老妇人从她身后的药格中取出包好的沉馥茶,早春的金银花加上初秋的杭白菊,用炉上的热水浇开,一股香气弥漫开来。
          “当年,他曾问我,如果有一天,无涯山庄和他,只能选择其一,我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我说山庄和他在我心中都是独一无二,是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一部分,我不会做出选择,也无需做出选择。”程苇宁目光幽幽的望向落雪的湖面,曾与她置酒对饮、秉烛夜谈的翩翩公子,如今是否也已是两鬓霜白,站在茫茫雪原之上眺望着无尽的夜幕?
          “是我太幼稚,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一个无法后悔,却将彼此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的选择。”程苇宁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的,即使今日,即使知道会经历数十年活着的煎熬,她依然会做出和当年一样的选择。
          “扶兮是个下人,不懂什么复杂的道理,只是自古忠义难两全,古书戏文都是如此,堂主不必为此心伤挂怀。”扶兮跪于案前,将散落的医书整理码好,程苇宁不愿再踏足无涯山庄,每年一次前往楚家实则是为现在的古庄主诊脉,这几年程苇宁推脱说腿脚不便,诊脉多由弟子们代劳,“山庄是堂主的伤心之地,如果不是因为厉老庄主的临终遗愿,堂主是大可不必年年折返山庄,旧人旧景,如何不使人肝肠寸断!”


          5楼2017-09-21 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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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苇宁呷了一口沉馥茶,才压下翻腾的血气,长出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下雪了”,程苇宁望向寂静的湖面,虽然宁远湖水常年沸腾,栖霞轩内的观音莲也能常绿如新,但她似乎依然能感觉到从北面披离坡延百汇谷吹来的彻骨寒意,这不禁让她拢了拢衣襟,“谷里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情,堂主多虑了”,老妇人顿了以下,笑了笑说,“只是今日接到小楼那孩子的传书,因为给卢家的孩子施针,所以路上要耽搁了。我看谷里开始下雪了,只怕她要被堵在外面,不过她说要是路被封了,就应山庄的要求去给短阁阁主宋雨翎诊脉。”
            “倒真是难为她了”,含苞的花蕾在青瓷茶碗中腾旋舒展,恰似初绽,程苇宁笑了笑,自卢夫人病逝、长子失踪后,卢家似乎陷入一个怪圈,渐渐败落下来,大权旁落外人,如今已很难和古楚厉柯四大家相提并论,她此次本是让弟子去给楚老夫人的腿疾施针,却被短阁请走。而短阁自上百年前分崩离析后,势力威望已远不如前,此次如果不是因为与无涯山庄合作,恐怕也无法请到下医堂之人诊脉,程苇宁叹了口气,放下茶盏,“也许是我多心了”。


            6楼2017-09-21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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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工作等原因(你就说你懒呗),有一段时间没回月吧了,最早开始接触贴吧就是月吧(签名档真是暴露年龄),那时候上课也刷下课也刷,跟帖、接龙、抱大腿,也结识了很多伙伴,参加了一些线下线上活动,在我心里月吧永远是一个温暖的港湾,有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过来看看也觉得很温暖很开心,现在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但看了好几个帖子,老人还在,真好。网上有句话说的挺好“不在巅峰时慕名而来,也不在低谷转身离去”,说的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情愫吧(此货已经开始胡说八道)。


              来自手机贴吧7楼2017-09-21 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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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夜长知至寒
                偃师城南,夜半临江,雪停。
                背倚孤山,江面泛起薄薄的浮冰,撞击着系于岸边的摆渡船上,发出细细簌簌清晰而落寞的声音。当巷口的最后一家摊铺按上门板,整条通衢巷只剩下酒馆门口忽明忽暗的灯光和风中摇曳暗红酒旗。
                临街的窗户被微微支起,从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来往的行人,一双竹筷在手中焦灼地转动着,偶尔因为客人分心会擦过桌面,那是一双年轻男子的手,无伤无疤,光洁而有力,暴起的青筋泄露出他似乎已经熬完了全部的耐心。
                通衢巷的另一头,马蹄已经将它身下的积雪踩成烂泥,它身后系着的马车上坐着两位青年女子。“楼姑娘,就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吗?”棉帘被一双素手挑开,风雪迫不及待地拥入这狭小的空间,马车里的另一边,女子没有抬头,一头长发只简单的绾了个髻,一根碧色翠玉簪横插其上,风霜逼人,眼角、双靥、嘴唇都染上了浅浅的酡色,眉眼微微上翘却不让人觉得锋芒毕露,反而是那眼中的温润如被泉水细细打磨过的玉,内敛而含蓄,“几时了?”
                “已过子时”,女子听罢,放下手中的暖炉,扶起桃木面具,雪幕的一角瞬时闪进一袭茶色葛袍,霜白的裙裾只在起落间浅浅地荡出,脚步很轻,青鞋白袜泥水分毫不沾。
                “姑娘,太晚了,小店已经打烊了,明日再来吧。”店小二打了个哈欠,横在门口,并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伞上的落雪化水沿着伞骨淌下,旧黄色的油伞遮住这位路人的面孔,只能看到一双撑伞的手,“楼上故人相邀,实在叨扰了。”
                “手下人不识玉面,冒犯左使了。”楼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赭衣老者躬身抱拳,迎楼千澈上楼。
                “左使,舟车劳顿,一路幸苦了。”依窗而坐的果然是一位锦衣年轻男子,长眉若柳,身材颀长,他起身,平摊右手,作请的姿势,也是一番风流模样。除了领路的赭衣老者,还有一位粗布麻衣小厮打扮的下人,斜披散下来的头发堪堪遮住从额头贯穿右侧面颊的刀痕。
                “是我路上耽搁了,让少门主久等”,收起油伞,桃木面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女子的容貌,只露出一双明眸和光洁的下巴让人遐想她的风姿,众人眼中均闪过一丝遗憾,“少门主少年英姿,让在下仰慕不已。只是身负重任只身出入偃师,终归不便,无法以真面目示人,并非心存不敬,还望少门主体谅。”
                “左使,客气了”,锦衣男子微微颔首,“敬与不敬,又岂是嘴上说来?如礼佛,当是心诚则灵。”
                “好个心诚则灵”,楼千澈端起茶盅,呷一口,唇齿留香,“好茶。”
                “这是上好的金骏眉,汤色金黄,甘爽怡人。左使这样说,看来今年南麓的秋茶果然品色不错。”赭衣老者略带倨傲的一笑。武夷南麓每年秋茶仅产三担,长门分其一,正说明其权财地位在偃师已是无人能及,这是不想让阿斯尔宫看轻。


                12楼2017-09-24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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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能需要阿斯尔宫出面斡旋的,可能只有无涯山庄即将与短阁联手在偃师站稳脚跟了吧。” 楼千澈抿一口茶,双目微闭,似是在回忆那茶香,“到时候,不知长门是否还能稳占其一。”
                  长门与短阁本均为邹文渊一手创办,横跨洛阳偃师两地。其三叟堂,佳人五音的妙音小筑,君子六玉的怀璧石榭,更是聚集当是多少传奇人物,只是昔年一场弑主惊变,让盛名炽天的长短阁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自此之后,上百年来两个分支明里极力维护长短阁的声誉,试图稳坐西北第一大帮派,并以此来壮大实力,比如十五年前那一场围剿,暗中却纷争不断,又比如今日的剑拔弩张,短阁本处于劣势,但近年却与无涯山庄越走越近,竟有稳坐偃师城的架势。
                  “左使,是担心长门的实力?”,锦衣男子面色微沉,“长门发自邹老的长短阁,上百年的基业,岂容小觑,单凭借长门的势力收复短阁只是时间问题,长门虽北临西域,但与阿斯尔宫素来无瓜葛,也不希望因此在中原武林横生枝节,并无需左使费心。”
                  楼千澈毫不留情面地回答到,“昔年厉楚卢宇文四家各踞一方,只是,试问,卢家大权旁落,现已衰败到什么地步,而若不是凭借昔年长短阁的名号,又有几人识得长门,还有什么资格来向阿斯尔宫炫耀?”
                  “左使看来对长门短阁之事倒是很感兴趣”,锦衣男子面色低沉如水,缓缓倒了一杯茶,“不过,那些所谓的事实恐怕都只是浮于流言。”
                  锦衣男子示意赭衣老者为楼千澈斟茶,女子伸手挡住了茶壶,微微一笑,“这茶恐怕已经凉了吧?”
                  “少门主有心匡扶长门,光耀宇文家自是少年雄心”语气中略带轻蔑,只是面具罩面看不清楼千澈脸上的表情,“但是据我所知,自老门主方之逸病逝后长门短阁也是各自为政,沈冰婕手握伏枭剑,宋雨翎师徒独占心法,而少门主不过徒有门主之名,却无其实。”
                  对面三人俱是面色一僵,麻衣下人更是剑眉倒竖,语气中隐隐透出怒气,“左使,看来是赌定长门需仰仗阿斯尔宫才能将这死局翻盘喽?”
                  “左使所言实属,长门现在确实急需整顿门规家风,而与短阁之间的恩怨也是时候来个了断,不过……”锦衣男子双手摊开,轻敲桌面,“阿斯尔宫又能开出多么让人难以拒绝的条件呢?”
                  “既然少门主愿意将困境坦诚相告,阿斯尔宫也不必遮遮掩掩。短阁之所以能同意与无涯山庄联手,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他们同意帮助短阁兼并长门,使其成为名正言顺的长短阁,可是,无涯山庄现在正着手应对阿斯尔宫的南征,没有人手在大战前帮助短阁夺回宇文家的控制权,更不愿看到短阁在恢复其在中原地区的地位后,选择保持中立甚至投靠阿斯尔宫,这一点应该不难推测。” 楼千澈的声音如珠玉落盘,清脆而有力。


                  13楼2017-09-24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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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左使的意思是,阿斯尔宫愿意开出更诱人的价码?”锦衣男子双眼微眯。
                    “当然,我这次来偃师已做了万全的准备,首先,阿斯尔宫愿意在与无涯山庄开展前帮助少门主重新夺回对短阁的控制,这将无意大大提升少门主在宇文家的威信,更有利于在中原地区重新树立长短阁的名声”,楼千澈饶有深意地看着他身后的麻衣仆从,“其次,阿斯尔宫与无涯山庄不同,阿斯尔宫的南征仅仅针对与无涯山庄的个人恩怨,对中原武林并没有兴趣,所以阿斯尔宫只要求事成之后宇文家选择保持中立即可,无论这场大战结局如何,都不会陷长短阁于不义。”
                    “条件确实很诱人,那么,阿斯尔宫想要的应该不止保持中立这一点吧?”锦衣男子追问到。
                    “若是质疑我们的诚意,长门最好还是先拿出诚意来为好。” 楼千澈冷冷地说到,起身拾起立于桌旁的油伞。
                    “诚意?”锦衣男子略微不自然的一笑,“难道宇文家少门主亲自深夜拜会还不够诚意吗?”
                    “长门的规矩,什么时候变成了让一个下人来阿斯尔宫的使者谈判”,楼千澈径直向外走去,在楼梯口顿了一下身形,“还是说,少门主觉得手握圣水令的阿斯尔宫左使不配得见您的真颜。”
                    “左使,请留步”,赭衣老者快步追上前去。
                    “不必了,还是让那位床头捉刀人好好考虑一下我提出的条件吧,我相信我们很快还会见面的,宇文庭。”融融烛火映出明眸盈盈,屋外的风雪铺面而来,楼千澈撑起油伞踏雪而出,最后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锦衣男子起身,回身对身后的仆从唤到,“少门主,需不需要……”
                    宇文庭抬手止住他下面的话,目送着那顶油伞消失在夜幕中,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有意思,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14楼2017-09-24 1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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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更新不了


                      15楼2017-09-28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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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不能发100字以上的内容,哭死,估计月底就可以了。


                        18楼2017-10-11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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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在铁笔银钩的“长门”二字横匾下停住,倚在门槛上半梦半醒的姜叔被门口的响马声惊醒,挣扎着从雪里爬起来,提起门堂的灯笼照了照来人,舌头哆哆嗦嗦地捋不顺,“沈管家,您回来了……”
                          又落雪了,沈冰婕心中恹恹地想着,伸出几乎没有温度的手掌,黑暗中隐隐看见有雪花悄然而至,落在手心,融化,可能是手的温度太低,她完全没有感觉,合起手掌好像空气中的潮气凝集,也许就是从那天之后,她是如此厌弃下雪。
                          雅青色披风下一身绾色长裙,沈冰婕很疲惫,此次前往云冈为龙老镖头祝寿是临时的安排,原先这些事情是不用她亲自出马的,只是宇文昭这些年来与外疆有些货物往来,所以承运镖局的人更是不敢怠慢,但近年关,长门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太多,所以她才快马加鞭赶回偃师,却看见姜叔面色尴尬得不自然。
                          “师父睡下了吗?”,下人追上来为沈冰婕递上手炉,却被她推开了,这次前往龙老镖头处祝寿倒也得到了些新消息,她急于向宇文昭禀报,宇文昭平素是个很节制的人,无论是进餐还是就寝都很有规律,按照平常这个时间宇文昭应当已经休息了,却不知道为什么通往花镜小院的门还是开着。
                          “好像,还没......”下人低下头,怯懦地回禀着,沈冰婕冷笑一声,这些人的反应让她觉得她今晚似乎不该回来。
                          “是冰婕回来了吗?”站在书房外等待下人通报,宇文昭长叹一声,放下湖笔。
                          “是,师父”,沈冰婕迈进书房,注意到宇文昭身边的华叔竟然没有在身边服侍,才意识到今晚他们等的人并不是自己。
                          “云冈这一趟,你辛苦了”撤去镇石,宇文昭长呼了一口气,似乎对这幅字并不满意,就像他在等的人并不是意外造访的沈冰婕一样。
                          “师父,这么晚,少门主还没有回来吗?”虽然平素家教严明,但宇文庭有时也会晚归,对于风月之事,余文昭并不加苛责,人不轻狂枉少年,只要不失分寸即可,所以宇文昭只会让手下人跟着,并不亲自过问。但今夜着实有些反常,能让宇文昭候至夜半的必定不是她沈冰婕。
                          “唉,哪门子的少门主,不提那个逆子也罢”,宇文昭命人收拾残局,本来是想练练手静静心,沈冰婕的归来让他更没有了兴致,嘴上却苦笑着说道,“要是庭儿能及你十分之一体谅我的苦心,就是现在让我死了,也能瞑目。”
                          “师父这说的是什么话,师父一向身体康健,福泽绵长,还要靠师父来庇佑长门徒子徒孙”,沈冰婕恭谨地回答着,忙唤下人将老镖头送给宇文昭的千年老参拿进来。


                          19楼2017-10-30 1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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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哪有不会死的,又不是老妖怪”,宇文昭打趣道,挑开锦盒,借着烛光打量,参是好参,就像他让沈冰婕送去的玉玲珑一样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别看长门上上下下数百人,又有几人能为我分忧,若是哪天我先走了,庭儿还望你能照拂一二。”
                            “你年长庭儿十岁,他尊你为师姐,长姐如母,你知道我夫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那个样子......”宇文昭露出黯然的神色,一提到宇文庭,宇文昭就有些停不下来,虽然平日里并见他如何宠溺这个唯一的儿子,絮絮叨叨之中是藏不住的柔软,也只有对至亲之人才会如此。“庭儿有时候是有些任性,但并不至于胡闹,还是个好孩子,江湖上的事情,很多他还看不明白,你需得从旁多多提点。”
                            “师父于我沈冰婕恩同再造,我沈冰婕对天发誓,今生今世效忠追随少门主,若有负所托,唯一死报师恩”,沈冰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表情凝重,眼睛死死地盯着桌腿的莲花纹。
                            “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曾疑过你,自己教出来的徒弟难道自己还信不过吗?”宇文昭忙将她扶起,倒是一幅父慈子孝的场面。
                            “云冈这一趟有什么收获?”宇文昭轻轻擦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您送的那副玉玲珑很合老镖头的心意,席间还跟我说起了一件事,近几个月进山的镖队不少,可回来的没有几支,特别是那些吃重的,可能是赶上了雪崩,没跑出来”,吃重的货物通常并不贵重,但是却可能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被运往同一个地方,而这些目的地相同的人却没能再回来,老镖头是在向长门暗示着什么,沈冰婕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宇文昭,宇文昭眯着眼若有所思。
                            “这个信息很重要”,宇文昭一字一顿的说着,从无涯山庄主动与短阁结盟,到阿斯尔宫左使的拜访,再到埋葬在雪山的镖队,这都不是巧合,看来无涯山庄与阿斯尔宫近百年的表面平静下已经暗流涌动。
                            而此时与阿斯尔宫合作,是否显得有些水到渠成?
                            “让我好好想一想”,宇文昭点点头,“很晚了,你赶了一路也一定很辛苦,早点休息吧。”
                            沈冰婕轻声退出书房,庭中的寒气更重了,宇文昭显然对她带回来的信息并不意外,而长门大部分与外界的沟通这些年来都由她来负责汇总,最后向宇文昭汇报,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阿斯尔宫南征的意图被宇文昭察觉了,难道仅仅是她离开的这几天吗,他看似托孤的举动,不光是在逼她表态,更可能是因为偃师乃至整个中原武林将发生大事情。
                            从长门出来的时候正撞见宇文庭兴致勃勃从马上飞身而下,没有系披风,兴致很高,甩手将马鞭仍给下人,看见沈冰婕的时候,只是挑了挑眉毛,笑了笑,眼神有些轻蔑,在他的身后跟着宇文昭身边的近侍。
                            姜叔为沈冰婕牵来马,沈冰婕似乎没有看到,径直沿着银鸾大道走去,良久才回过身来,笑着说,“不用了,做了一路的车有些乏了,想自己走走回去。”
                            偃师的冬夜没有阳光,冷得让人麻木,寒风像鞭子一样抽在她的面颊上,也不知走了多久,沈冰婕才发现雪又下起来了,回首路上只留下她自己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
                            显然,宇文昭早于她一步知道了阿斯尔宫南征的事情,并且还让很稚嫩的宇文庭来与阿斯尔宫的人接触,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需要她的参与甚至不被告知,这意味着什么,她心里十分清楚,就像宇文昭自己说的那样,终有一天长门要移交到宇文庭的手中,而如果她沈冰婕不能对宇文庭俯首称臣唯命是从,那么他们就要从现在起一点点削弱她的长门的地位,让她失去存在的意义。
                            一个人,对于宇文昭来说,如果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就等于是被判了死刑,就像当年不愿继续欺骗和伤害宋修齐的沈青灼一样,而她掌握了长门太多的秘密和故事,她的下场只能更惨。
                            沈冰婕停下脚步,仰望无尽的夜幕,嘴角绽开浅浅的笑容,“这地狱,怎能只我一人下!”


                            23楼2017-11-01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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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马车载着楼千澈和桑浮芷二人,转瞬消失于巷口的风雪中。
                              楼千澈斜倚着窗框,略带倦意地阖上双眸。驾车的紫衣女子掀开棉帘,转身低声说道,“她,来了。”
                              “看来帕里黛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楼千澈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说到,“真是热闹的一天啊,回东归客栈。”
                              更夫的梆子声犹在街角回荡,青石街面上薄薄地凝了一层雪,巡夜的士兵不住地打着瞌睡。
                              枣红色的骏马,素色的马车,从落雪的长街疾驰而过,细碎的蹄声划破黎明前的寂静,马蹄踏过街面,在一地冰雪上留下浅浅的印记。
                              偃师,正是昔年长短阁妙音小筑坐落之处,上百年前,无数个这样的黎明,是否曾有一队彩衣的骑者,素色的帷帽遮面,从车辙遍布的银鸾大道疾驰而过,她们的羽衣和坐骑上都描画有手持乐器舒翅飞翔,双手虔诚合十的迦陵频迦。而那些传奇的女子们,终是消弭于有关她们的神秘传说中,如一个绮丽的梦。
                              这样想着,楼千澈微微有些出神。
                              “驭……”马车穿过长街尽头的牌楼,一个急转停在了一间寻常民宅前。一位绛衣女子立于阶下,身上的披风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脚下的积雪已被踩实,看起来已经焦灼地等了很久,看到马车驶来,急急地冲上前来。
                              “江寄萍,参见左使。”绛衣女子单膝跪地,右手按于胸口,眉鬓间可见落雪融化又结成细细的冰晶,汉人女子模样。
                              “一路幸苦,这里不是阿斯尔宫,你我不必多礼”,楼千澈扶着紫衣女子的肩头缓步走下马车来,声音中是淡淡地疲惫,“我累了,大家也都先休息吧,其他的事情,天亮了再说。”
                              “是”桑浮芷和江寄萍先后告退。
                              长廊的尽头,楼千澈反手掩上屋门,没有点灯,月光穿过疏竹的洒在案前,她的身前摆放着一座灵位,上书“偃师沈青灼之神主”漆金楷书。
                              遥想十年前的乌夜岭,也是这样一个落雪的初冬,还记得那个散尽三千青丝的中年女子,在被所有她用生命和幸福去守护的人们利用和背弃后,坐在澄心寺凄冷的青石砖上,细细地描画着油伞上的梅花纹饰。楼千澈永远忘不了她推开门时,满屋或撑于地面,或悬于高粱的油伞,那是一个女子对爱人最深切的怀恋和最痛彻的回忆。
                              那时的沈青灼已被挑断了脚筋,早已不见了长门首座弟子的风姿,腿上的伤口结痂又重新裂开,她总说愿在佛前忏悔洗刷罪孽,念他超度。沈青灼不愿自行了断,更不想被那些人找到,直到遇见了她。
                              楼千澈的指腹划过面颊,那些曾经的瘢痕已经光洁如新,就如这就是她本来的面目一般,可是心中的疤却永远无法被时间消弭。还记得,火光中,她摸着被强行拼接的鲜血淋漓的新面孔,惊恐不已,而沈青灼的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无法直视。沈青灼拼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到,“活下去,好好活下去......”浸透松油的澄心寺已经成了一座火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硝石的味道,烧红的大梁轰然而下,燃烧的牌匾砸中了衰弱至极的沈青灼,肩膀和肘腕处露出森森白骨,鲜血在青砖地面上蔓延……
                              不知是太过疲惫,还是那个名字和背后的故事太刺眼,楼千澈眼角微微湿润。昔年,沈姑姑将她推出火海,与无涯山庄的杀手门同归于尽,临死前甚至连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却用她的死还来的她的新生。
                              活下去,仅仅活下去是不够的,让沈青灼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在这世上延续下去,楼千澈想到这里,牙关紧咬,袖口的木槿花纹几欲揉碎,那些人,总要为他们的贪婪和无耻付出代价,而这十年的风光,不过只能让他们临死前回忆时更加痛不欲生。
                              楼千澈心中默道,沈姑姑,我回来了……


                              25楼2017-11-13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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