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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春风不相识(肺心病大学老师受,年下市井倔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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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至日寂空夜未央,隔窗烟月锁莲塘,世事岂堪容易想,多少心酸付惆怅。暮冬彻骨,轻雪翻飞,霜夕漏长,如今思绪万屡之人,不仅仅是一对苦命鸳鸯。
孤灯尽夜难熄,桌案上已堆满书籍,烟蒂满缸时,方秋迟才抬起头来向办公室墙面上悬挂的监护屏望去,若有所思。
叶初禾的心率一直居高不下,血氧却始终难以达标;再看旁边的数据,罗长缨的生命体征渐趋正常,与之发病相比,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着实令他费解。
“生而异室,死则同穴…”
方秋迟闭目仰头长叹,罗长缨神智恍惚时的自言自语,始终萦绕在他的耳畔,令他倍感无奈而疲倦。叶初禾的病,和他那坎坷的人生之路,都使方秋迟感觉到自己渺小且愚拙。
他愧疚自己力屈才疏,神疲道穷,那十载寒窗的辛勤俭苦,那青灯黄卷下的废寝忘食,那寸晷风檐中的如切如磋,都在今后面对每一例疑难杂症无力回天时,堂而皇之地变成了可怕的笑话。
“方主任,26床罗长缨醒过来了。”
护士推门汇报,猝不及防中将方秋迟的疲态尽收眼底。他尴尬轻咳,将手中的饮料瓶装进箱子,随即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病房中,刚刚清醒过来的罗长缨正躺在床上发呆,听闻有人进来,便低沉着问道:“我怎么在这?”
方秋迟静默不语,掏出手电对准罗长缨的眼睛照了过去。罗长缨被吓了一跳,将要转头时瞬间被方秋迟掐住了下巴。
“别动!”
他此刻惜字如金,内心却长篇累牍,将罗长缨的世代反复慰问万遍。尽量保持风度,以免失控,继而强迫自己坐下,方秋迟再次掏出了香烟。
“自古多情怜香起,沈梦百拜霜烟下。”
罗长缨目不转睛地盯着方秋迟看,看他吞云吐雾,喃喃自吟,不明所以。
“我的故乡常发山体滑坡,有一年山洪导致泥石流,冲毁了我的家,人民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方秋迟仰靠在椅背上,怅然若失,回忆透过烟雾染上他渐红的眼睛:“我记得那时候,政府送来大批物资、食品,竟然还有烟酒,而我学会吸烟,也是那时养成的习惯。”
罗长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递过来的烟卷,抬眼警惕地看过去。
“我那时自以为,学会了吸烟,说明自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方秋迟慢慢给罗长缨点火,自己口中的烟头忽明忽暗,“烟草是种圣物,它能够让人脱胎换骨,能够让人忘却烦恼,甚至给人生的希望,所以我向来乐此不疲。”
话音即落,两人相互肃穆而视。方秋迟凌冽的眼神如冻天冰凌,直直刺进了罗长缨心底,他当即打着冷颤大咳起来:“咳咳~~~你这烟太呛人,我….咳咳~~~我最不喜欢吸烟!”
方秋迟冷笑起来,直起身帮罗长缨拍背顺气,又俯身在罗长缨耳边暗声说道:“叶初禾,也最不喜吸烟之人…”
咳声戛然而止,罗长缨眉头抖了几许,绷紧神经与方秋迟对视起来。
“你不喜欢吸烟,可是喜欢喝些奇怪的汽水?!”
方秋迟不紧不慢的质问,令罗长缨猛然间从床边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别装了!”方秋迟突然上前,一把撩开了罗长缨的衣袖,露出了他劣迹斑斑的上臂,“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这些是什么!”
罗长缨满脸青紫,一把推开方秋迟,慌忙捂住自己的手臂,怒目而视:“无可奉告!”
“呵呵~~好一个无可奉告!”方秋迟快步走向门口,将房门反锁,转身逼近罗长缨,“你那频繁的腹泻,不断的消瘦,连同你没来由的昏厥,莫名其妙的呓语,以及你昏迷时体征尤其是瞳孔的变化,处处都在告诉我,你病得不轻!”
“我只不过是平常腹泻脱水而已!”
“那么你这个平常腹泻,差点就导致你呼吸抑制甚至死亡了!”
罗长缨既心虚不已,又万分气愤:“方秋迟,请你马上离开!”
方秋迟再次欺身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物件:“你告诉我,这个‘邮票’是什么东西?!”
看到方秋迟手持之物,罗长缨气急败坏,赤红着眼箭步上前便给了方秋迟一记闷拳:“你敢偷我的东西!”
方秋迟被这毫不设防的殴打击中底线,反手便狂躁得扑过去,将罗长缨按倒于地,不管不顾地暴打起来:“我偷你的东西?!你这个败类哪里值得初禾殚精竭虑!我怎么傻到让你这个瘾君子守在他身边!”
罗长缨被戳中要害,自己不堪入目的丑陋面目被无情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顿感无地自容,恼羞成怒,翻滚身体又将方秋迟按倒:“你血口喷人!你…”
罗长缨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暴行,而方秋迟也突然反应过来,两个人齐刷刷奔着床上的手机扑了过去。
罗长缨先行一步,抓起电话接听,喉中还带着难以平复的怒气。
“是罗长缨?”
“是我!”
“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现在不方便接听。”
听到罗长缨的“不方便”,电话两头的人双双警觉起来。
“凌晨两点出发,你给我准时点!”
方秋迟隐约听到了电话内的声音,意识到定是罗长缨接触的狐朋狗友,立刻上前欲夺手机,并大声喊起来:“我要报警!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罪人!”
“****嘴!”罗长缨被吓得魂不附体,转身胡乱捂住方秋迟的嘴,争斗间手机掉到地上,里面的人悄悄对身旁的人咬牙切齿道——
“又是那个老师,赶快把他给我处理掉!”


IP属地:河北60楼2019-07-03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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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又是一年春迟,寒城依旧萧索,玉英凋落尽,银屑如织,雀抖枝头,更有谁人初识。独倚窗畔情未已,只教人平添怨忆,怅惘无极。
    医院公园清净得纤尘不染,疏枝间几滴冷香独自生发。叶初禾披紧衣衫在窗前枯坐整个下午,他猜想若非居高临下,恐怕无人知晓那孤芳自赏的梅花竟一夜盛绽。
    缓缓打开手中扉页,那是罗长缨未带走的笔记,细细摸索下仿佛还留有昔日余温,曾经的言传身教都若过眼云烟。丹铅轻轻挥动,几株梅瓣跃然纸上,下配一行古隶,锦字未完却突然沾洒一滴清泪,瞬间洇染了“相思”两字——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叶初禾猛然将本子合上紧紧搂进怀里,垂首埋进腿间,哽咽着不断问着自己:“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叶初禾最怕自己真的就变成了那连绵不绝的三月春雨,更怕那轻风纠缠不休,却又渴盼着御风翩跹而起,踏遍那天上人间星汉长河。
    “初…初禾…”
    方秋迟风尘仆仆赶来,推门而入时因眼前的景象难以移步。叶初禾安静而惆怅的侧脸在余晖下显得虚幻而遥远,随风轻扬的发丝徐徐扰动着低垂的睫毛。
    画中人下一刻就要羽化乘风,方秋迟的心突然一跃而起,箭步上前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初禾!你怎么了?!”
    叶初禾慢慢睁开眼睛,灰色瞳仁里黯淡无光,开口轻叹询问,声音绵软而嘶哑:“他….还会回来吗…”
    见他并无大碍,方秋迟只觉虚惊一场,转而见他颓废而自弃的模样,打心底里暗骂罗长缨这个忘恩负义的衣冠**。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方秋迟取过床上绒衣搭在叶初禾身上,又试其额头,轻轻责备起来:“这样春寒料峭,你该在床上乖乖躺着,来~下来吧~”
    叶初禾缓缓伸出青紫点点的手递给方秋迟,任其搀扶着从窗台上垮下来,挪回病床上便已满头大汗,喘息难止,攥紧床旁围栏,手背上的套管针瘀满了鲜血。
    “咳咳~~~咳咳咳~~~”
    方秋迟边为他试汗,边抚其拍背,听他那梗在胸中的一口痰如何都难以排出,心下也随之焦急不堪:“别着急,慢慢来,先把氧气戴上。”
    “他…他…”叶初禾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这里,却急于为罗长缨辩解,“不是那样的…”
    “我不管他哪样,总之他永远别回来的好,他只会给你添麻烦!”
    “咳!咳!你…这是偏见…”叶初禾以手掩口,猛然一咳顿感呼吸畅快起来,“秋…秋迟…纸…”
    方秋迟急忙托纸去接,再次皱起眉头:“怎么还带血?”
    叶初禾慢慢靠回床头,显然已是耗尽力气,潦草擦了下口角,便再次急着开口:“37天了…你告诉我…你把他…赶哪去了?!”
    “我赶他?”方秋迟圆滚滚的眼睛上眉毛冷竖,“是他自己走的!”
    “那你也…放我走吧…”
    祈求放他出院的话,方秋迟反复听过许多遍,但那些真实而残忍的告诫,他说什么都难以启齿,这已经违背了他作为一名医生的职业义务。
    “初禾,求你振作一下,”方秋迟把持住叶初禾的双肩,掌下骨骼突兀,“我本来是很激动地来找你,是因为…是因为目前有一位供体,我们可以努力争取过来。”
    说到这里,叶初禾空洞的眼神终于露出了光彩:“真的?!”
    “千真万确!”
    眼看方秋迟信誓旦旦,确定其所言不假,叶初禾苍白的脸上慢慢现出了笑容,随即落下泪来——
    “生白有救了…”
    方秋迟皱紧眉头,轻晃叶初禾:“你怎么就不能想到自己!你就不能自私一点!”
    “他就是我最大的私心呀,”提到叶生白,叶初禾满眼都是柔情,“他活着不就等于我活着。”
    “唉……”
    可怜天下父母心,难偿世上儿女债。降生之恩,翼卵之爱,血溶于水,为人父母者天下至善,缘定终身之事,是任何距离也无法抹消的事实,方秋迟明白这其中的椿津之情,便不再多言。
    天从扇枕愿,人遂倚门情。遇到叶初禾为父,恐怕是叶生白此生最大的幸运。而这人世之间,总会有人缺少这种福分,无论如何争取,那高堂之爱总是求而不得。
    罗长缨便是尝尽这人间疾苦者之一。
    “把他给我绑起来!”
    一声厉喝,罗长缨被反手绑在了椅子上。一旁的赵二娃边用力拖拽边悄悄叮嘱:“小罗子,你低个头、认个罪,老大也就放过你了。”
    “我没错!”
    何疤子怒火中烧,上前猛力扇了罗长缨两耳光:“你真是死不悔改!我倒要看看你犟到何时!”
    被五花大绑的罗长缨,浑身布满说不出的疼痛与噬骨般的瘙痒,眼前飘散着阵红阵黄的浓雾,冷汗一遍遍洗刷着他咪蒙的双眼。视野范围内,他看到同样被捆绑的人们,被何疤子的手下拖了进来。
    头发被强迫揪起,何疤子命令罗长缨抬起头来。
    “你给我看好!背叛我的下场什么样!”
    数名男子被迫跪在地上,何疤子手持长刀慢慢走了过去,朝其中一名男子的眼睛狠狠刺进去,随即便听到一声惨烈的叫声自刀下传来。
    罗长缨打了个冷战,不及出声便紧接着看到何疤子又将刀尖对准了男子另一只眼睛。
    惨叫再次响起,何疤子邪魅地笑了起来:“告诉我,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
    罗长缨依旧不为所动,何疤子的刀猛然穿透了男子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瞬间倾泄如注。
    “你忘记那贪生怕死的父母了吗!”
    “你忘记那些欺负你的流氓了吗!”
    “你!忘记那些抢夺你饭碗的乞丐了吗!”
    何疤子杀红了眼,挥刀不停乱砍,周围渐渐倒下了数名尸体。罗长缨的眼睛被满地的鲜血染得通红,整个身体大力颤抖着。他想到了羞耻而痛苦的少年,那段猪狗不如的岁月,将他折磨得遍体鳞伤。
    何疤子冲到他面前,掐住他的脸,挥刀指着那些倒下的人,大声咆哮:“你难道忘记了曾经的屈辱?!你难道忘记了复仇的誓言?!你难道忘记了,叶初禾是怎样把你视如眼中钉肉中刺的!”
    “他没有!!!”
    罗长缨哑着嗓子斯喊起来,猛烈摇头企图甩开何疤子的手,剧烈的挣扎使得他连同何疤子一起摔到了地面上。
    “他没有!他没有!他没有!”
    何疤子爬起身,揪住罗长缨的衣领将他拉起来,恶狠狠地吼道:“他是敌人!他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何疤子为罗长缨松绑,把他按倒于那些跪伏者面前,将刀把塞进罗长缨手中,握着他的手,强迫他刺向了那些人的胸膛。
    “啊!!!!”
    罗长缨的脑海里全是往昔的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人影,他看到了那些人们狰狞的面孔,听到了那些人们可怕的嘲讽,那时的不堪入目,都如回放的电影,一幕幕在他眼前展开。
    “我要杀了你们!”
    罗长缨如嗜血修罗般丧失了理智,举起尖刀疯狂地捅进了同伴的身体,血液溅到他的脸上,愈发激起了他多年压抑的**。
    何疤子和赵二娃等在场之人,因罗长缨丧心病狂的举动震惊当场。赵二娃踉跄着拉住了何疤子的衣服,声音充满了畏惧:“老…老大…你给他用的致幻剂,是不是太多了?!会要了他的命!”
    何疤子狞笑不已,走近罗长缨将他搂进怀里,慢慢安抚下缓缓抽走他手里的刀:“好了好了,好孩子,干得漂亮,你要记得,叶初禾是你的仇人,你只需要对付他。”


    IP属地:河北61楼2019-07-04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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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请见新浪微博“稻根藤F”


      IP属地:河北62楼2019-07-05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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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厚实的寒衣被整个罩在叶初禾身上,罗长缨那不同往昔而愈发宽实的胸怀,宛如一架温暖柔软而富有魔力的摇床,使不受一丝寒风侵袭的叶初禾,渐渐平复喘息而安定下来。
        西风穿冷户,檐马隔帘鸣,斜月伴人清瘦影,残更入梦为多情。整条街巷昏沉而清寂,唯有罗长缨颀长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无限放大。抱紧叶初禾,他缓慢而坚定地往医院方向走去。
        “你我注定此生相依,纵使上天入地,我罗长缨发誓,从此往后,再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你可以瞒方秋迟,瞒叶大姐,但是求求你,不要再瞒着我背负所有的痛苦,请让我做你的左膀右臂。”
        “叶初禾,只有你安康喜乐,才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勇气。”
        怀情入夜月,含辛出河汉,罗长缨的深情再次闯进了叶初禾的心,他慢慢攥紧罗长缨的衣衫,一声叹息一声怅惘全付一行清泪,都悄悄埋进了罗长缨的胸膛——
        “愚不可及…”
        柔肠一寸愁千缕,芳草有情情难语。叶初禾希望巷野深深,希望长夜漫漫,希望自己永远被呵护在温柔乡里,永远听着那缠绵悱恻的情话随梦浮沉。
        “有我在,万不会让你拿房子去做抵押,更不会让你去借高利贷。”
        “你只顾给孩子一条性命,殊不知天长地久的陪伴才算完整的爱。”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走一走,你不是向往祁连山吗。”
        面前的路越走越长,要说的话越来越多,脑中的愿景越来越清晰,罗长缨不知不觉间唱起了歌——
        “我终于来到你的面前
        流淌千里的泪,来不及擦干
        我终于醉倒在你的面前
        这杯人间的酒,太苦啊
        我随着北风飘啊飘
        飘过你身旁你不知道
        ……”
        所有的脚印布满鲜血,风起处,生活锈迹斑斑。暮色苍茫,夜影婆娑,空声歌唱的曲调久久回荡在北方这条无名的小巷,天地无尽忧伤…
        叶初禾再醒来时,是方秋迟放大且微笑的脸,“初禾,做好准备了吗?”
        他撑起身子,莫名其妙地看向方秋迟,继而又突然回想起那个反复流连唇齿之间的亲吻,焦急而慌张地喊出来:“他呢?!”
        “你可真是的,”方秋迟直起身,撇撇嘴,“你何时急着找过我。”
        叶初禾泛青的指间缓缓摸索着自己的唇,在方秋迟的奚落下渐渐红了脸,小声嘟囔着:“我…没有么…”
        “你有么?”
        方秋迟忽然窜到叶初禾跟前,伸手就扒着他的眼睛看:“我瞧瞧,这双清晖明眸里到底装了谁,哎呦呦,我再看看这玉面皓齿下藏了谁,哦呦呦~~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他~”
        “哎~方秋迟!”叶初禾双颊迅染,羞赧不已,胡乱捂了嘴巴支支吾吾再次躲进被子里,“你这个人面兽医…”
        方秋迟被推搡开来,因叶初禾的恼怒而哭笑不得:“我说你这个乌合之师,我若是兽医,那你昨晚岂不是…”
        话未讲完,一包纸巾飞了过来。论力气根本谈不上“砸”,只能算是丢了过去,方秋迟还得晃着身子接:“岂不是…兽性大发…睡得憨沉还对某人念念不忘,絮絮叨叨全是一个名字,我都听烦了~”
        “方秋迟!你快走!”
        好不容易赶走兽医,叶初禾慢慢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心情舒朗如沐春风,身体爽利平复如故,仿佛所有病痛一扫而空。他从未奢想过原来爱恋能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力量和希望。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同样感到欣慰与欢喜之人,还有罗长缨。
        他从未见过叶初禾睡得如此踏实,那梦中的不断呓语,那一句一句轻唤,那紧紧拉扯住袖口的苍白手心,都让罗长缨心生留恋,难舍难分。
        方秋迟交待了一个悲欣交集的信息,叶生白的手术将于次日夜晚进行,同时手术费及后续治疗费用高昂,绝不能拖欠。将叶初禾全付交予方秋迟时,罗长缨暗下决心,一定要叶生白健健康康地出院。
        而当叶初禾第二天醒来回忆前一晚的吻时,罗长缨正诧异于何疤子的慷慨解囊。拎着硕大的置物袋匆匆返程,他看到天边红日高悬,阳曦金涌,大地一片光辉。
        五十万,罗长缨难以想象,叶初禾会不会喜极而泣,会不会将他紧紧拥入怀中,会不会,会不会从此和他比翼双飞。
        “愿得常巧笑,携手同车归…”
        罗长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他要在日落前赶回医院,因他知道有人在翘首期盼,有人在默默祷告,有人在紧张与焦虑中忘记自我。
        “我来了!”
        前脚刚迈进医院大院,后脚便被人拖了出去,手中的囊袋瞬间脱手。
        “站住!”
        拖人者三两,目标不是人,确是那五十万。罗长缨撒腿就追,冷汗跟随心跳的节奏湿透了内外。谁知劫犯驾了摩托瞬间逃之夭夭,罗长缨顾不上其他,撞翻了路边拉车的司机,跳上三轮车便加大了马力。
        “还给我!”
        虎骤龙驰,驱霆策电,两路人马如离弦飞箭,又堪比极速赛车。三轮车飞速转弯时,整个车身倾斜而过,触目惊心。罗长缨只觉耳后生风、鼻头冒火,不断咬牙切齿——
        “这世上还没有我追不到的!”
        前方驾车人见罗长缨马上就要赶上自己,突然手一抬,远远就把东西扔了出去,只见那钱袋子顺着河堤大坝咕噜噜就滚得不见踪影。罗长缨一个捉急便飞身下车,慌慌张张地就奔了下去。
        谁知眼看钱袋近在咫尺,却不料从隧道里走出来一群黑衣人,为首的手持棍棒,不紧不慢地挑起来丢给了身后的马仔。


        IP属地:河北63楼2019-07-07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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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和风荡漾艳阳天,杨柳依依桃李月。倏忽冰消上巳来,又见春月催花雨。北方的冬春之交总是变幻莫测,前一天飞霜夹雨,后一天艳阳高照,气温忽高忽低,反反复复,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终究摆脱了残酷的寒冬,春阳洒满人间,不光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喜悦。
          “哎~~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冤啊~~~”
          方秋迟端着换药盘迈着鬼魅的步伐闪进了病房,口中念念有词。正在床边帮叶初禾揉腿的罗长缨,歪过头白了白方秋迟,撅起了嘴。
          “赶紧过来趴好!难得我有时间亲自给你小子换药…”
          叶初禾瞧瞧一脸玩味的方秋迟,再瞅瞅不甘示弱的罗长缨,抿着嘴摇头苦笑,抬手轻轻推了推他:“快去吧,大医生时间有限。”
          “哼!”罗长缨从叶初禾的被窝抽出双手,将刚好温热的暖宝宝塞进叶初禾挂着点滴的手下,再轻轻用被子将那只青紫斑斑的手盖好,才慢慢悠悠地挪到旁边的床上趴好。
          方秋迟掀起纱布,严肃认真地点头:“伤口恢复得不过,但是骨头肯定没有长好,如果你再妄自尊大,蔑视医嘱,到时候变成瘸子我可不负责。”
          “哎呦!”
          手下一个用力,痛得罗长缨当即叫声连连。一听痛呼,叶初禾立刻直起腰身望过去,皱着眉头叮嘱方秋迟,“你轻点…”
          方秋迟猛地将碘伏棉球丢进托盘,咬牙切齿:“又不是你的腿,你着什么急~再说了,这小子生猛得很,死都不怕,还怕疼么。”
          叶初禾尴尬地推推眼镜,用力扯着脖子看过去,只扫到罗长缨依旧红肿的腿。他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罗长缨一身血色,被脱下衣服时,血窟窿一个又一个,子弹扫过他的胫骨,差点就导致难以挽救的后果。
          一个冷颤凉透叶初禾全身,他慌忙撇过头抹掉眼泪。旁边埋在枕头里的汉子发出闷声:“方秋迟~你…啊…你这是…借机报仇…”
          挑衅再次招致一个用力,方秋迟哼了一声,笑他“还嘴硬”。
          关于因何受了这么重的伤,以及那么多钱是从何而来,罗长缨在叶初禾的反复追问下,仍旧守口如瓶,乃至被逼急时,便选择瘸着腿逃出医院。
          叶生白的手术圆满成功,手术费也被凑齐交到了医院,叶初禾如释重负,激动的泪水和说不出的感动占据了他的人生,那雨过天晴的心境带来了久违的身体舒适。
          但这些围绕在身边的温暖援助,让他愈发怨恨自己的无能,不停遗憾自己无以为报。一重心事翻覆,一重心事又起,叶初禾的心情就如同那逆浪翻雪,悬沉往复,满腹怅惘都化作一声叹息,被记录在册——
          “情至望苦深,敢不愧中肠。人生憾事多,尘念复履霜。”
          这种心情,在面对伤痕累累的罗长缨时,更是愈发难以言表。甚至在怀疑巨款来源后发现自己似乎错怪了罗长缨时,更是痛恨自己的狭隘与偏激。而对罗长缨那错综复杂的感情,已让他羞于对“知愁客”启齿,他们已经许久不曾来往。
          罗长缨第六次逃离医院后的一天晚上,叶初禾偷偷溜出医院,他下定决心要看看,这个整日神神秘秘的人到底是走了什么捷径,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还在腿伤康复期的他放弃了治疗。
          “小罗,别偷懒!”
          洗车店内,叶初禾惊讶于罗长缨竟然在打夜工,“他走路还很勉强啊!”
          听到呼喊,罗长缨吃力地从地上站起身,取过水管便开始干活。尽管脚上穿着雨靴,叶初禾还是明显看出来他在极力忍耐。冰凉的水柱与无休的活动是骨骼康复的大忌,罗长缨似乎忘记了疼痛。
          “我说你怎么擦的?!”车旁打扮靓丽的女士突然叫了一声,“这下面还是脏兮兮的!你怎么这么懒!”
          叶初禾应声望过去,只见罗长缨点头哈腰连连道歉,继而费劲弯下身去擦拭车底轮胎。因被迫承受压力,再起身时,罗长缨已经满头大汗。
          “他…他怎么能如此糟蹋自己!”
          再回到医院时,叶初禾的内心一片酸涩,五味杂陈。呆愣茫然地躺在病床上,叶初禾脑海里尽是罗长缨忙碌的身影。
          夜深时,听到病房门被推开,他马上闭紧了双眼。只听着罗长缨蹑手蹑脚地进来更衣洗漱,再轻轻为他盖被、扶正氧气管、调整血氧夹,又为他测试体温,最后亲吻他的唇。
          罗长缨倒在床上立刻就响起了鼾声。叶初禾慢慢睁开双眼,侧过身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千言万语纠结于心,却无论如何无法开口。
          月净风归敲春迟,万息千声皆是恨,只恨韶光不堪看,只恨觉来终是空,只恨落花余叹息,只恨尘缘又难断。千山万水不曾行,魂梦欲教何处觅!
          翌日,罗长缨睡过了头,突然惊醒时,叶初禾正在打着点滴看他,竟让他瞬间红了脸,“那个…初禾…今天好吗?”
          叶初禾垂下眼睑,轻声回应着“还好,你呢”。
          罗长缨一瘸一拐地下了床,挪到叶初禾面前,俯身贴紧他微启蓝瓣,悄悄呢喃,“我很好,请放心。”
          叶初禾再次被定格当场,乍留取春情一片,却无力偷掷芳心。他不想自己暴露了心迹,又怕辜负一片真情,他不想陷入爱河摇曳,又怕命运就此沉沦。
          “我有要紧事需离开片刻,午饭时间一定赶回。”
          叶初禾回过神时,罗长缨已经穿戴整齐从病房消失不见。他顿时慌慌张张拔掉输液针头,披上外套不顾一切追了出去。他担心罗长缨为了他重操旧业,他担心自己成为他罪恶的源泉,成为不断消耗他人生命的毒瘤。
          跑到医院大门口时,叶初禾被迫停下追赶努力平复呼吸,继而连忙颤抖着掏出药物猛吸几口,直至眼前黑雾消散,他庆幸跛脚的罗长缨还未走远。
          叶初禾悄悄尾随着罗长缨来到医院附近的超市,混进人群时惊见自己腿上的淡蓝条纹裤子,暗骂自己笨到家,“竟然穿着病服跑出来!”
          躲躲藏藏观察,发现罗长缨原来是帮忙搬货。整箱的货物随着罗长缨来往集装箱与货架之间,那双依旧缠有绷带的上臂,在叶初禾眼中始终充满着无穷的力量,只是那明显迟缓的脚步,再次令其自责万分。
          叶初禾发现自己在罗长缨面前常自失神,直到一句怒吼喊出来时,他才意识到罗长缨朝着自己奔过来,吓得他赶快转身慌慌张张逃离现场。
          “把东西掏出来!”
          “你说什么!”
          “别想跑,我都看到了!”
          叶初禾及时收回脚步,发现罗长缨喊的并不是自己,于是忙露出半个头一探究竟——罗长缨正在与一位中年男子对视,形式可谓剑拔弩张。
          “别等我动手!”
          “你小子莫不是有病!”
          “这位大叔,不如我们去调阅监控?!”
          “闪开!我凭什么随你差遣!”
          男子跨步时被罗长缨拉住手臂,情急之下两人竟大动干戈,争执中惊动了购物人群与店员。罗长缨一个反手扭住男子手臂,从他口袋里揪出一只钱包,对其中看热闹的一位大婶说道:“大娘这是不是您的钱夹?!”
          大娘一按口袋:“哎呀!就是我的!”
          众人欢呼,更多店员涌进,协助罗长缨将男子拉出了超市,周围一片唏嘘指责与夸奖赞许。叶初禾挤出人群,望着被簇拥而出的罗长缨,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叶初禾皱着眉头呵呵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在笑罗长缨的见义勇为,还是笑他的“背道而驰”,还是笑话自己度了“君子”之腹。
          笑声越来大,双肩抖动越来越重,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叶初禾笑得弯腰捧腹,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泪流满面。
          “罗长缨啊罗长缨~~你怎么不是你了~~~”
          送走英雄,来了疯子,众生莫名其妙,难言世风是“日下”还是“日上”,总之事情来去匆匆,不是常人能够理解,也不是任谁所能把握。
          “哎~~~小英雄丢了手机!”
          人群里一位大婶高高举起拾到的手机,大声呼喊起来,仿佛自己也充满了英雄气概。叶初禾漾着泪光看过去,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手机高高在上,下面拴着跟随叶初禾十多年的蓝田玉蝉,而半年前他曾将玉蝉转送给“知愁客”。
          寓意“一鸣惊人”。


          IP属地:河北65楼2019-07-10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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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罗长缨这不经意间的身份泄露,让叶初禾的心脏顿时漏跳半拍,世界嗡得一下颠倒过来,往事一件一件淹没了他。
            他清楚地记得,与“知愁客”的相识是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午后,梅风地溽,虹雨苔滋,烟津如愁,身体的不适全部告慰于一瓶突然出现的“枇杷露”,那句潦草的留言长久萦绕心头——
            “春干物燥,保重身体。”
            相识由此及,相见未有期。一句保重,从此叫人无辜受了这许多磕磕绊绊、喜喜乐乐、烦烦恼恼。
            那起初的通信,小心翼翼的态度和语气,的确不带任何关于“感情”的因素,长久以来尽是师生关于文学汉字、教育风气、人生哲学诸问题的请益与教导。
            虽然一开始就同声相应、同生相求,表现出相当的推心置腹,但师生间严肃与庄重的气氛溢于字里行间,只是那相互倾慕的愉悦与追求,是从何开始的呢?
            大概是“知愁客”那独到的学术见解,一度让自己刮目相看,幻想着有朝一日相见,定要拜托其完成自己的心愿。而所谓的“神秘学者”,曾在信中拷问自己,“你就从来没想过,万一我是你的竞争对手,在不知不觉间窃取你的学术思想吗?”
            当时自己回复说道:“取我精髓者,倘若能继承弘扬推广,让汉语言完善光大,岂不幸哉!于我求之不得乎!”
            而后来闻及此言,“知愁客”再三告诫,“万不能认人为友,当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像我这样不肯露面的笔友,你定要堤防在心。”
            回忆翻转,叶初禾摇头苦笑起来,原来这一切,皆是自己蒙在鼓里。
            “啊~~我竟然跟他说要追查那个讨厌的小贼到底!”
            思及至此,叶初禾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当初对“小贼”的痛恨与执着,现下竟让他难堪不已、无地自容。
            “他竟然…竟然还支持我说‘一定绳之以法、追拿归案’…啊…我真是…”
            叶初禾猛拍自己的脑袋,悔不当初。而思绪继续走下去,那些别致的格式、轻松的笔调、无拘无束的谈吐,那些发自肺腑的关心与问候,那些对他忧愁与苦闷的深刻理解与感同身受,那些日夜不得眠下的互诉衷肠,到最后那些不言其他只化作一首相思诗的信件,在潜移默化中表现出来都是亲昵与爱慕。
            直到“知愁客”消失不见时,两人已经积累了相当深厚感情,而所谓的“学术交流”,真正变成了的一般人所谓的“情书”了,让叶初禾沉溺于隔空相恋的错觉中不可自拔,直到罗长缨的出现,更加剧了这种两难的选择,纠结不断。
            “我竟然以为自己同时爱上了两个人…唉…”
            “知愁客”的温文尔雅、善解人意,与罗长缨的冷酷桀骜,霸道愚笨相比,叶初禾再次怀疑了眼见的事实。而再想到罗长缨常自躲进图书馆、书店认真看书的模样,他渴求知识、暗自进取的眼神,以及对他这莫名其妙的猛烈的感情,再次让叶初禾恍然大悟。
            “原来他早已默默承受着我的辱骂与教训…而他从来没有争辩,没有反驳,从来都是理解、同情与包容,从来都是安慰我、鼓励我、支持我…我真是….”
            孤独的灵魂需要慰藉,种种重大精神创痛需要理解,需要温柔的舔舐,而这些,“知愁客”做得面面俱到。叶初禾眼前朦胧的两个人影,随着回忆逐渐融合为一,而那个鲜活生动、矫健刚强的身影愈发清晰,他的喜怒哀乐,他的愁苦忧郁,他的热情缠绵,统统汇集到了叶初禾脑海里,不禁让他再次感慨命运的捉弄。
            当初为“知愁客”的消失感到的遗憾惋惜与逡巡不安,都变成了现在的一句“何必慌张”。是啊,何必担忧,人生际遇如此,不管有多少次想象中他的到来,他依然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前来,撷取你全部的心和全部的爱恋。
            世间的相遇都是神明的摄理,星命的佳会,纵使你万水千山地游荡,那人也定会从某个方向,不期然地来到你的面前。叶初禾仰头遥望,雯华满天,蜚廉拂面,他等待的人已经情满相溢,而自己却让他苦苦相守不得相见,自己真是无情地近乎残忍。
            “咳…”叶初禾笑着流泪,泪水混着愈发放大的惆怅轻咳而出,俯身便化作一捧红蕊染透手心。
            “未遇见你,我的心未染情愁,一如那洁白自在的琼华。如今你在我的心里酝酿成一杯琼花房,我唯有举杯敬你,别怪我仍旧残忍,只是我身不由己…”
            似乎是心灵感应,正在接受群众表扬的罗长缨,突然发现自己弄丢了叶初禾的手机,他瞬间慌乱起来,说声抱歉后马上飞奔回超市,所有自豪与骄傲,以及做个好人、做个叶初禾喜欢的人的信念,全部化作紧张与狂躁,那是他唯一一件贴身的信物,他可万万不能弄丢了。
            左右打听仍旧无人知晓手机的下落,罗长缨绝望至极,他暗骂自己“逞什么英雄”,“简直得不偿失”!颓丧着走出大门,懊悔之情被眼前的身影弄个措手不及。
            叶初禾就那样一动不动地透过人流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和善而柔美,温雅而沉稳,风情万种集于一身。
            “春花同学,好巧啊……”
            罗长缨痴痴地看着他,明明一脸苍白,还露着半身病服,不知为何却如此温暖,所有的劳累与焦急全部遁逸。他呆呆走过去抓住了叶初禾的手,冰凉冰凉地让他痛心,“怎么出来了?透气的话等我回去便好。”
            叶初禾低下头,笑容轻柔言语弱不可闻:“嗯…没有等到你…就想去找你…咳…想不到…真的找到你了…”
            说话间,羞赧的男人又慢慢抬起头看过去,似乎想在罗长缨的脸上寻到点什么,继而身形突然晃了两晃,一下扑倒在罗长缨胸前。
            “啊!初禾!”
            眼前之人靠在他怀里喘息,艰难睁开双眼后轻笑出声:“吓你呢…咳咳..”
            “这种玩笑不能再开,”罗长缨急出一身冷汗,转身背起叶初禾用力向上搂紧,大踏步走出人群,“你真的吓到我了!”
            背上的人毫不在乎地趴在罗长缨身后,用力搂住他的脖颈,抿嘴敛眉笑而不语,只轻轻蹭了蹭脸颊,想着“请时间慢点走,请永远走下去…”


            IP属地:河北66楼2019-07-13 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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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七章
              敏感章节,请移驾微博“稻根藤F”


              IP属地:河北67楼2019-07-13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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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八章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温存过后即是炽烈的祈愿,唯愿爱与山河同在,与日月共存。罗长缨宁愿盲听盲从盲目地相信,相信一种永恒不变、一次天长地久、一场坚贞不渝,从此不必如履薄冰、权衡深浅,也无需左顾右盼、杞人忧天。
                叶初禾的贪恋与笨拙、虚弱与难堪,长久徘徊在罗长缨的回忆里,虽然一场风花雪月因叶初禾的病态半途而废,但他依旧当作一次甜蜜而温馨的回忆珍藏心底,每当独自一人疲累不堪之时,便拿出来反复回味,也能红着脸痴痴傻傻笑起来。
                “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放下手中的活,罗长缨坐到角落里掏出烟卷深吸一口气,脑袋里琢磨着该写一首什么样的诗歌转交给叶初禾。才分开不过两小时,他已经思归如箭。
                “灯火灿烂,是怎样美丽的夜晚
                你微笑前来缓缓指引我渡向彼岸
                那满涨的潮汐
                是我胸怀中满涨起来的爱意
                怎样美丽而又慌乱的夜晚啊”
                诗歌还未及写完,叶初禾的邮件突然就闯了进来,罗长缨惊喜不已,暗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原来那个人也在想着自己,打开来看,笑容又变成了无可奈何——
                “久疏问候,思念甚切,不知你近况如何,《说文》阅读有否收获?枯燥难耐之事,只怕你半途而废,特来提醒。读书之法,在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需知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志不强者智不达,望你知我意,惜时如金,锲而不舍。”
                又是这般久违的谆谆教诲,全然不是他所期冀的暧昧与眷恋,罗长缨摇头苦笑,翻出口袋里的《说文》一书,翻弄几页,揪紧自己的头发撇起嘴:“叶初禾啊叶初禾,你是我书中的蛀虫,却不是我肚中的蛔虫…”
                这边抱怨完事,那边的“蛔虫”突然咳了起来。
                那日过后,叶初禾的脸总是红彤彤一片。同自己说好了不可羁绊,却因一时冲动忘记了誓言,自己点起的火没有烧起来,反而被烫了一把。激情深处因自己破败的身体扫了兴,他真是难过又自责。
                那个人非但不去计较得失,却是自然流露的紧张关心与小心呵护,反而更让叶初禾自卑又伤心。而那越是缠绵悱恻的抚慰,越是让他难舍难分。
                抱着手机不知怎么挽回局面,他可能给罗长缨留下了糟糕透顶的印象,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脆弱的身体,从来未有,希望自己赶快康复,哪怕只是一两次也好。
                “咳咳….咳咳咳…”
                为什么一直想着那个难以启齿的夜晚,叶初禾被自己的欲念骇得大咳起来,他简直不认识他自己是谁了!他不该贪慕这些不该发生的情事,不该充当罗长缨丧失斗志的诱饵,不该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忘记了前方的理想,于是他编辑了长长一段至理名言,发出去的瞬间,倒像是在教诲自己。
                本以为自己的严肃认真能够转移那日的不堪,谁知那“臭小子”又厚颜无耻的发来了这样一段情诗,更加让他羞窘难当——
                “坐在船首的你光华夺目
                我几乎要错认也可以拥有靠近的幸福
                从卑微的角落起航,扑向烈火
                扑向命运布下的不期而遇的诱惑”
                情诗一气呵成,罗长缨恍然觉悟到,感情果然是文字的源泉。和有请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只盼望在这滚滚红尘中轰轰烈烈爱一场。
                他像个初坠爱河的孩子,起身便买了一只漂亮的花瓶和一大束美丽鲜花,却突然想到了叶初禾敏感的气道,于是又跑去超市买了一大兜红豆…
                兴高采烈返回医院时,方秋迟连连点头赞许:“不错,知道疼人了,也知道浪漫了!我告诉你啊,这红豆粥做起来可有讲究…”
                罗长缨气喘吁吁地摆活着自己的心意,一看方秋迟在场,当即便把鲜花塞进了他怀里,“送你”。
                方秋迟瞬间睁大了双眼,端着花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再歪着大嘴巴向床上的叶初禾看过去,挑挑眉毛哑然失笑,“他..他…他什么意思?”
                叶初禾挡着嘴笑起来,小声骂他:“你中风啦?!”
                方秋迟的嘴巴张得更大了,腾出一只手指指鲜花,悄声悄语地怀疑:“玫瑰哎!给我的?!不是你?!你还笑得出来,你俩都中风了吧!”
                “呵呵呵~~”叶初禾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笑得花枝乱颤,“怎么?被表白了很意外吗?方医师风流倜傥,这可不是你的风范啊!你什么架势没见过,这点小场面,至于这样吗?哈哈哈哈….”
                “喂!叶初禾!喂!别笑了!你给我严肃点!”
                方秋迟老脸一红,指指叶初禾,又指指厕所门,“你你你…他他他…”,支支吾吾半天,往日的伶牙俐齿突然变成了有口难辩。
                罗长缨一脸严肃地端着湿漉漉的花瓶走出来,完全无视人仰马翻的方秋迟,也无视前仰后合的叶初禾,他只顾认真地擦拭花瓶,继而小心翼翼地将红豆倾倒而出。
                所购数量恰好满满一瓶,罗长缨长舒一口气,终于笑了出来。他庄重地走向叶初禾,将装满红豆的花瓶双手奉上,满眼堆笑——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前仰后合的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火烧云慢慢从方秋迟的脸上转移到了叶初禾脸上。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叶初禾内心荡起的波澜,烂漫而浩荡,馨烈而苍远。
                方秋迟也从窘乱中恢复心神,吹着口哨凑上去打趣:“哎呦~~我看看,这春来到底发几枝~我再尝尝,这豆子到底香不香甜~~~”
                叶初禾羞赧地低下头,但脸上的笑容依旧清晰可见。
                “初禾,你愿意接受这瓶红豆吗?”
                罗长缨的话讲起来竟有些颤音,他真怕遭到叶初禾的拒绝。
                “我愿意,我愿意!”不等叶初禾开口,方秋迟先跳起脚来,“哦不,他愿意,他愿意!”
                叶初禾抬起头,欣慰与感动布满笑容,他慢慢伸出双手,轻轻说道:“我愿意。”
                花瓶洁白无瑕,红豆赤艳如花。罗长缨紧张的心绪一下便有了着落,他看着叶初禾那双柔暖素手,眼前春花朵朵,大片大片绽放出来。
                “啪!”
                手中的花瓶倏然坠落,红豆崩洒满地,罗长缨的身体也如凋败的花蕾,颓然倒在了地上。
                “罗长缨!”


                IP属地:河北68楼2019-07-14 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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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遇者不期而会,总有人在这苍茫世间,甘愿做一名不知疲倦的赶路人,对生命里的种种遇合充满期待,不管怎样曲折婉转,等待之中惦念一生。
                  其实一切之所以发生,都有注定。一个人遇见另一个人并非天地偶然,而那命中的意外,也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定下的安排。纷扰俗事降临,就如那不经意的投石,总会搅乱一池春水,打破那无绪无波的尘情。
                  罗长缨的倏然倒地,在叶初禾心底激起一层惊涛骇浪,让他久久不能平复。那冷白的面孔,不断抽搐的肢体,和口中漾出的泡沫,瞬间掘走了叶初禾的呼吸。
                  “罗长缨,罗长缨,放松,放松!”
                  叶初禾慌乱紧张不知所措,跌坐在地上不停按压罗长缨的人中,手抖得不像样子,双脚被满地碎裂的玻璃刺破也全然不知。
                  抢救车被推进来后,有人从他怀中夺过了罗长缨,他只能透过层层白衣看到一颗红豆从那只无力摇摆的手中悄然掉落。
                  又有人抱起他,将他拉出了病房,周围静谧得异常可怕,叶初禾似乎将所有感官全部遗忘在了罗长缨身上,他看不见、听不见,更难以判断自己的存在。
                  时间就在停顿的空间来回游走,一会是手捧红豆的笑容,一会又是冰冷的脸颊,一会又是方秋迟焦急的身影。叶初禾掐紧自己的脖子,他希望自己清醒一点。
                  “初禾!初禾!深吸气!”
                  药物喷涌而来后,叶初禾才看清方秋迟担忧的面孔,他上前一把抓紧方秋迟,艰涩地问道:“他…怎么了…”
                  看他冷汗淋漓的头发和紫靛微喘的口唇,方秋迟欲言又止,终是不忍心给他雪上加霜:“不会有事的…你…你别太紧张…”
                  “你快告诉我!”
                  一声怒吼从叶初禾的胸腔迸发而出,方秋迟从来未见他如此生气,皱眉叹气,眼神凝重而犹豫:“他…他可能是吸食了过量的毒品..”
                  “你说什么?”难以置信,叶初禾轻轻歪过头,死死盯着方秋迟躲闪的眼睛。
                  “他吸毒…”
                  一个剜心的词汇扎进叶初禾耳中,不愿听到的声音让他一时间血流骤停,眼前昏黑一片,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被方秋迟及时扶助了身体:“初禾!你冷静点!”
                  叶初禾闭目垂头,眉梢紧锁,搭在轮椅上的手缓缓揪紧了胸前衣襟,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慌乱的悸动,感到痛心疾首:“你让我怎么冷静…”
                  方秋迟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知道叶初禾早晚要过这一道关,却不想是在这个时候。他想劝说几句,可是语言如何组织,如何安排,才不致引发其他不良反应。他思来考去,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避免将话题引申下去。
                  “方主任,病人醒了。”
                  医生探出头来呼喊,方秋迟才长舒一口气,不等回话,便见叶初禾挣扎起身,蹒跚着往屋里去,他赶忙相扶,却被叶初禾轻轻挡开了手。
                  屋内,罗长缨安静地躺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叶初禾近身来坐到床旁,一言不发地紧绷着脸。再看看他身后冷峻的方秋迟,心下有些了然,但仍期冀于方秋迟帮他隐瞒着所有真相。
                  “你命真大…”
                  方秋迟看着监护器上的生命体征,无不唏嘘:“这种情况如果再出现一次,我真难保证你会不会去阎王那报到…”
                  依旧头痛欲裂、周身瘫软的罗长缨,也被自己再次出现的状况吓傻眼。对于自己的死而复生,他再讳莫如深,终究是逃不过身体的诚实。
                  那人一直不出声息,罗长缨焦急不已,探出手覆上他的手背,用力攥了攥,却不敢开口说一句话。
                  “我去打饭,”始终没有正眼相看的叶初禾,拂掉罗长缨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马上回来。”
                  没有人敢拦他,方秋迟悄悄跟在他身后,看他端着饭盒跟餐车讨要了一份稀粥,再摸口袋发现自己忘记带钱,僵硬的脸上才扯出一个难看而羞愧的表情。
                  “我这有钱,你回去吧。”方秋迟无奈地摇头解围,他真是败给这两个相互折磨的家伙了,“慢着点啊…”
                  再回去时,叶初禾正在呵着气要给罗长缨喂饭,方秋迟暗吃一惊,揣摩着叶初禾平静地过分,不知道他心里有着怎样的打算。
                  “初…初禾…我真的吃不下…”罗长缨的胃中此刻仍是阵阵翻搅,又惦记叶初禾滴米未进,“你自己吃好不好?!”
                  “是啊初禾,”方秋迟看他脸色比往常更加难看,不免愈发担忧,“你自己的身体要紧,不如先吃完休息一下,过会我给长缨送饭来。”
                  见叶初禾依旧沉默不语,又不为所动,方秋迟猜测这必是山雨欲来的前兆,他忙给罗长缨使眼色,示意他说点软话。
                  “我就是…就是没休息好..”罗长缨撑坐起来,扯掉电极片就要下地,“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不说还好,一说便引发了叶初禾激烈的反应。手中的食盒突然被掼到地上,稀粥溅了三人一身,那两个皆被吓得一惊,只听叶初禾破口大骂起来——
                  “你没事?!没事你三番五次的倒地不起?!没事你就拿生命开玩笑?没事你就枉顾我们天天为你担心?!”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为所欲为?!”
                  “你…咳咳…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你是不是觉得无论如何我都会原谅你?!”
                  “你以为你的聪敏好学可以抵消你所有的卑劣行径吗?!”
                  “你真是…咳咳…你那劣根性真是根深蒂固!真是败坏透顶!真是无可救药!”
                  “罗长缨我告诉你!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和虚情假意!咳咳…”
                  “我也真是蠢得可怜…竟然相信你的各种表演。”
                  一口气骂得自己眼冒金星,骂得罗长缨冷汗淋漓,骂得方秋迟呆愣茫然。罗长缨急哭了眼睛,慌慌张张地跑下地来就要拉叶初禾的手,他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初禾!初禾!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
                  叶初禾气喘如牛,用力甩开他,又断断续续地骂起来:“你没错!你哪里有错!错的是我!是我!是我啊!咳咳咳….呼呼…”
                  撕心裂肺的喊骂后来变成了泣不成声的哀嚎,叶初禾再也压抑不住地大声痛咳起来,身体再也只撑不住地委顿下去。
                  被方秋迟及时托住时,连续不断的鲜血突然自口腔喷涌而出,一只手怎么捂也捂不住,滴滴答答地砸到了地面上,也砸到了罗长缨的心上。


                  IP属地:河北69楼2019-07-15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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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苦涩在黑暗之上,虚幻从四面八方而来,敏锐和坚韧在累累洪波中毁灭,血流凝结成无限伤痕,磨损的生命战栗成罪恶而丑陋的年轮。
                    罗长缨跪倒在何疤子跟前时,他已经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尊严,只一味地想着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便再不能如此荒糜,再不能沦陷于罪孽的深渊中。
                    何疤子俯身冷笑,抽出被罗长缨紧抱的腿,用力踢开他,蔑视与嘲讽溢于言表:“真是难看至极啊罗长缨!这是怎么了嘛~”
                    “求求你,再给而我一点!”
                    似被置于惊涛骇浪,又像是被架在刀山火海,罗长缨仿若灵魂出窍,渴望着有人能帮他解脱,能给他一个痛快。
                    “给你?给你什么呢?”何疤子指间忽明忽暗,一下下映出他脸上的刀痕,“我给不了你知识,给不了你爱情,给不了你未来,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你能!你能!”罗长缨痛哭流涕,狠狠磕头哀求,“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他明白自己的悲惨境地,他知道何疤子的狡诈多端,也一直惦记着回到叶初禾身边,可他此刻痛苦万状,如果再不能得到摆脱困苦的良方,他觉得自己即刻便会死去。
                    “哈哈哈~~”何疤子蹲下身体,揪起罗长缨的头发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个与当年毫无二致的青涩面容,此时涕泪横流,惨不忍睹,“罗长缨,你真的不乖~我的话,怎么就总是听不到心里去呢?”
                    罗长缨喘着粗气,口中喃喃自语:“我听,我听,我都听…”
                    “那个人叫叶初禾吧?”何疤子把持着他的头颅,将自己口中的烟蒂塞进罗长缨嘴里,“他让你迷失了自我,让你忘记了快乐,让你每天痛不欲生,让你万劫不复!你真是执迷不悟啊!”
                    罗长缨狠狠吮吸着香烟,眼泪一而再地爬满脸颊,他吃力地点点头,又用力地摇摇头:“不不不…我爱他…”
                    “你不爱!”何疤子一个狠厉,将罗长缨的头捣在地上,“你爱的是钱!是钱!***告诉我!你爱的是什么!”
                    何疤子赤红了双眼,按着罗长缨的脑袋不停磕下去,直到鲜血沿着鼻夹留下来,他依旧气愤地不肯松手:“警察已经盯上了我们!你要坐牢!你还要连累兄弟!***还袒护他!”
                    何疤子抬手朝罗长缨的脸上扇去,恨不得一巴掌打死他:“你不是想要海洛因?那你就去把他杀了!我让你把他杀了!***有种去给我把他杀了!他不会让你解脱!他只能让你生不如死!”
                    罗长缨呜呜地痛哭,身体的疼痛超越了所有感觉,何疤子的指示像是个魔咒紧紧箍住他的大脑,他似乎看到了叶初禾站在眼前,严厉而无情地责骂他,之后又带来警察要抓捕他。
                    “不不!不!”罗长缨大声叫喊,大力挣脱了何疤子钳制的手,摇摇晃晃站起身,恐惧笼罩着他的神经,“我不想坐牢!我不要死!”
                    何疤子看他神智异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打开来捂到罗长缨鼻子上,让他反复呼吸:“别怕别怕!我在这,我在呢!什么都不用怕!”
                    罗长缨像得到了无价之宝,大力抽吸起来,世界瞬间变得奇妙而美好,他突然抱紧了何疤子,死命摇头哭泣:“救救我!救救我!”
                    何疤子反手回抱,安抚他的背脊,在他耳畔柔声低语:“乖~~去把他毁掉~~~就不会有人逼你,不会有人抓你坐牢,你就不会难过了,乖~”
                    “恩恩…”罗长缨点头连连,颤颤巍巍地接过何疤子递来的匕首,眼睛无神地描摹着逼他放弃“快乐”的人形,他竟然真的看到了叶初禾,看到叶初禾冷笑着告诉他“你这个败类,你这个人渣,你早该下地狱”。
                    “啊~~~~~”罗长缨飞奔出去,他要找到那个人,他要亲自毁了他,他要让他知道,他不是败类,不是人渣,他不能随便侮辱他,他不能不相信他!
                    不知力气从何而来,罗长缨狂奔在无人的街道,赤红的血液凝固在他的脸上,他像个厉鬼来回游荡,眼前迷雾层层,一阵是叶初禾微笑着唤他“春花同学,好久不见”,一阵又是叶初禾拿着戒尺骂他“恬不知耻”,一阵是叶初禾在讲台上说着“终日思君不见君”,一阵又是叶初禾怒目圆睁要将他“就地正法”。
                    叶初禾的温柔与敌视忽隐忽现,罗长缨仿若身处无数面凹凸镜面前,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叶初禾,他茫然无措而又深恶痛恨。
                    推门而入时,叶初禾安静而又柔和的睡颜再次刺痛了罗长缨的心,他伫立不前,他矛盾重重,他仿佛又回到了昔日甜蜜的瞬间。
                    “不是的!不是的!”
                    他将匕首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臂,疼痛与鲜血告诉他一切都是幻觉。他一步步走向病床,举起匕首战栗难耐,他终于要摆脱这个人的束缚,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他不能再任其阻挡他的去路,他不要再受任何责骂,他不要再和任何人低声下气,他不要再这样苟且偷生!
                    “是你逼我的!”
                    匕首大力下落,却又在叶初禾鼻尖上突然停顿。罗长缨满头大汗,他又听见了叶初禾一声声唤他“长缨”,虚弱无助而又缠绵浓情。
                    讪讪放下刀子,罗长缨用力甩甩头颅,他猛然转身奔向厕所。跌坐在地板上时,他用力刺进自己的双腿,一下下强迫自己清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魔咒,除非裂骨般的疼痛把他拉回现实。
                    叶初禾被惊醒时淌了一身冷汗,他梦到罗长缨再次倒在他怀里,方秋迟告诉他“已经死亡”。他焦急地喊着“罗长缨”,一下子睁开了双眼。急切寻找床旁之人,他猛然发现罗长缨并未在屋里。
                    急促地喘息与呻吟自卫生间传来,叶初禾打了一个冷战,突然就跳下病床奔了过去,打开门的一瞬间,满身是血的人让叶初禾瞪大了双眼——
                    “罗长缨!你这是…”叶初禾吓傻了眼,张开双手不知道该摸向哪里,“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意识昏聩的人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双臂上笔笔刀痕间暗红汩汩涌动,罗长缨双眼迷蒙,看向叶初禾时突然笑了起来,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慌慌张张地在找什么。
                    “把刀给我!”
                    叶初禾扑过去欲夺他手中的匕首,罗长缨紧紧抓住不放,撕扯间叶初禾的病服被划开了数道裂口,惨白的胸口清晰可见。
                    罗长缨的脑中突然炸开了往日的回忆,他猛然把叶初禾扑倒在地,疯狂揪拽着他的衣服,染满鲜血的手在叶初禾脆弱的身躯上拉扯出一片片骇人的痕迹。
                    叶初禾的头猛烈地撞到了湿滑的地板上,神识一时间断了弦节。他只闭眼咬紧牙关,忍受着剧痛消散,却不料更加摄魂的撕裂自身下骤起,不堪入目的回忆再次蒙上双眼。
                    来不及呼喊,便被捂住了口鼻,刀锯斧钺以他难以想象地频率割断了思维和灵魂。氧气顿时抽离,叶初禾梗着脖颈瞬间失去了意识。


                    IP属地:河北71楼2019-07-17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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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断烟离绪,白发缘愁。夜冷残蛩语,人间万事休。静听寒声啁啾,微韵转咽悲沉。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痕。
                      入眼即是晃白的夜灯,叶初禾再次唏嘘自己又回到了ICU,他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惋惜。略微侧头张望四周,喉间的疼痛即刻传来,管路插在嘴里让他疼痛难忍,更无需谈及这一身的束缚。
                      他嘲笑着自己真是一具行尸走肉,靠着这些医疗设备偷生,人生暗淡无光又没有任何希望。想着“不如死了的好”,如何又被退回了人间,还有什么比苟活惨淡,他真是对这个悲催的生命厌恶到了极点。
                      他勉强动动身体,尝试召唤着身上的零件,费力扯掉脸上的粘膏,手指似乎还不怎么喜欢听自己摆布,力气也不大用得上。恼火之下,叶初禾猛地拉出了喉中的管子,当即被痛得咳嗽起来。
                      这一动,牵扯了股间的伤口,罗长缨满布鲜血的脸恍然闪回了脑海,他才回忆起之前的情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前阵阵泛黑。
                      “快来人!”
                      他慌张地大喊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那几句单调的音节,听上去无非就是几声嘶嘶的鸣喘,像是个风匣不痛不痒地鼓动着吹气。他无奈至极,使尽蛮力拍打起床栏,这才惊动了值班的医生。
                      方秋迟被唤进来时,叶初禾已经急得不成样子。
                      “初禾!你终于醒了!”他惊讶于一旁被扯掉的呼吸机,又舒心于度过难关的顽强生命,“你们两个都是老天派来折磨我的吧~”
                      “对不起…”叶初禾羞愧不已,哑着嗓子表示歉意,“可是…你不该总是…把我找回来…”
                      “不是我要找你,是你那个小情人,”方秋迟撇撇嘴,“他死活都要救你,现在已经不吃不喝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星期了,看样子是要负荆请罪。”
                      “啊?!”叶初禾惊得目瞪口呆,“我…已经昏迷…一个星期了?!”
                      “可不是嘛,我当时都被吓傻了!你们这春宫图也未免太…太血腥…太暴力…太…太让人脸红心跳了…”
                      方秋迟越描越黑,越说越离谱,到最后变成了恐吓和威胁:“我警告你啊,哦不是,我警告他,用拳头,警告他,你知道吗?我当时气坏了!他怎么能如此玷污你!他怎么就那么丧心病狂!”
                      “你…请你小声点…”叶初禾的脸烧得通红,他不敢想象当时的画面。
                      “我小声什么小声!你差点就玩完了!差点被他玩死!”
                      “他应该…应该不是故意为之…”
                      “叶初禾啊!我警告你!别到时候真把命搭进去!至今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路,他的过去,他的交往,他的职业,可能你自己都未必全部了解,你怎么能那么信任他!”
                      “秋迟,你误会他了…”叶初禾再次变得愁眉不展,“你能不能放我出院?我不想再继续治疗,这里让我感到恐惧…”
                      “那怎么可以!这屡次打击已经让你的病愈发恶化,这次检查结果更是不尽人意…初禾,你一定要重视了。”
                      这是方秋迟第一次语重心长地谈及叶初禾的病情,他从来不曾当面详细解释,只是怕他承受不起。而今他不得不提醒叶初禾,如果再不告诉他一些实情,叶初禾这个人恐怕永远也不会将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
                      “你的心肺,功能已经丧失了大半,我想不用我说,你应该能感觉得到,你可能…可能都无法自己生活…更不用说再继续工作了…”
                      方秋迟的话充满了心痛,他真是不忍看到好友被疾病折磨,更不愿看到愁苦哀伤代替他的欢颜,“初禾,手术吧。”
                      叶初禾惨然而笑,清晖柔眉下一双深眸灰暗憔悴,丝丝银白已经染及鬓角,疾病让他倏然苍老下去。
                      “谢谢你秋迟,多亏有你,我才多活了这些年,可是人总不能太贪婪…”
                      依然一笑作春,柔情似淡月微云,惆怅压泪痕,湿透天涯红尘。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叶初禾的叹息随着春风飘进夜空,孤月晓晕,凉波冲瓦。天淡银河垂地,纷纷坠影飘零,只道是情怀渐觉成衰晚,断魂分付言语残。
                      第二天,方秋迟放叶初禾回家了。
                      谁都没有再提及那个惨不忍睹的夜晚,人人都平静得云淡风轻,似乎所有的安排都是按部就班。叶初禾似乎因终于被解放了身心而安然欣喜,罗长缨因自己羞耻的行为而惭愧沉默,方秋迟因诸多无可奈何而暗自叹息。
                      大小行李被方秋迟、罗长缨抱进屋内,叶初禾坐在新购置的电动轮椅里指挥东西,再抬头看到许久未及照料的花草大多枯萎,眼中不禁充满了伤悲。他突然开始顾影自怜,只怕是自己也要变成一颗凋敝的枯芽了。
                      “初禾,门口有一辆卡车,说是来送货,你订了什么家具吗?!”
                      愁绪被方秋迟的喊声打断,他扭头过去,微笑着点头:“嗯,是的。麻烦秋迟你帮忙摆一下,床放到靠窗的位置。”
                      方秋迟皱皱眉,不知道叶初禾这是打得什么算盘。再瞅瞅一旁发呆的罗长缨,这个小子自从清醒以后,就不再说一个字,整个人像变了性格,又倍感颓废,“莫不是变成了傻子…”
                      “喂!罗长缨!过来帮忙!”
                      角落里低着头像被罚站的罗长缨,听到喊声时才敢抬起头,犹犹豫豫走过去,路过叶初禾时突然定在了他面前迈不动一个步子。
                      叶初禾抬头望向他紧张的脸,轻轻伸手过去拉了他的手,柔声说道:“去帮忙吧,是你的床。”
                      瞪大眼睛看向叶初禾,只见那个异常消瘦的人抿唇笑着点点头:“不想要吗?!还是…不想和我同居?”
                      罗长缨依旧不说话,转头便去找方秋迟。叶初禾垂下头笑得更加温和,他不承认方秋迟的断言,他坚信爱与包容一定能够转变一个人。
                      落地窗后,是阳台里叶初禾的躺椅。落地窗边,书架前是所谓罗长缨的单人床取代了一只沙发。单人床对面的墙上,挂字画的毛粘被揭下,换作了一张硕大的黑板。叶初禾的办公桌被挪到了另一个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茶几。
                      一趟折腾下来,两个人气喘吁吁。方秋迟一下瘫倒在阳台的躺椅上,叼着烟卷享受阳光普照。屋内罗长缨又乖乖站到了角落里。
                      “被褥在柜子里,自己拿来铺一下。”
                      叶初禾看着自己设计的布局,无不感到高兴,摇着轮椅过去又拉罗长缨,“怎么变得呆头呆脑。”
                      无奈他依旧无动于衷,叶初禾只好自己取来被褥,喘着气铺好后,又为自己的杰作感动连连。
                      “躺下我看看。”
                      还是说不动,叶初禾气得大叫方秋迟:“秋迟~~你来一下~病人已经准备就绪~~”
                      正在植物园翘腿哼曲的人,听到某人嘶哑的喊声后无奈起身:“来了来了~~~告诉你不要动气,不要动气,做什么总是不遵医嘱~”
                      走到罗长缨面前,一脚将他踹倒在床上。不待罗长缨反应,方秋迟忽然变出了一条铁链,三下五除二便将罗长缨拴在了暖气管子上。
                      罗长缨大惊,猛烈挣扎起来,大喊:“绑我做什么!放开我!”
                      方秋迟拍拍手中的尘土,邪笑着回答:“你说呢,帮你戒毒呗!”
                      “初禾!初禾!我发誓再也不会吸毒,求你放开我吧!”
                      罗长缨的挣动在叶初禾眼里平静无波,他冷冷地看着罗长缨,哑着嗓子对他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IP属地:河北72楼2019-07-19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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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留取人间多少爱,迎得浮世千重变。无端憔悴诉牵挽,多病寸心悬如线。伤情梦觉低声唤,长愁多向花前叹。只叹这零落花影惊风碎,又怕那卷帘劳燕各分飞,只叹那湿云如梦雨似尘,又怕那旧愁新恨终日锁眉痕。
                        和时间角力,与宿命徒手肉搏,算来注定是伤痕累累,但叶初禾绝不会放弃生命这场光荣的出征。他坚信只要心仍在,纵使泅渡前年,真情便难以绝迹,任何艰难险阻都会成为过眼云烟。
                        罗长缨对叶初禾的举动简直难以置信,他狂躁地扯动不休,铁链和暖气之间产生激烈的碰撞,铮铮作响,“初禾,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听你的话,求你放了我吧!”
                        叶初禾丝毫不把罗长缨狂躁的反应放在眼里,只是自顾自地默默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地回答他“除了如厕和洗漱,你就将就一下吧。”
                        他翻找出了一些的衣服,丢在罗长缨面前,让他试试看,“我的衣服你大概穿得偏小,这是秋迟的衣服,应该合身。”
                        罗长缨盘腿坐在床上,撑着下巴赌气,“我不要!谁要穿他的衣服!”
                        叶初禾皱眉瞧瞧他尚留稚气的脸,不禁觉得还有些可爱,他笑笑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于是撇撇嘴“那没办法了,薰莸不同器,你这样臭烘烘的,我只好把你拴到阳台。”
                        “哎!你这个人!我哪里臭烘烘的!”罗长缨瞪着眼睛直起腰身,撅起嘴反抗,“那…那我穿你的衣服。”
                        “都说了我的衣服不合身,”叶初禾白了他一眼,“不然你就光着吧,反应你也不怕冷。”
                        话刚说完,只见罗长缨立刻脱光了衣服,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身上刚刚结痂的道道伤痕有的还翻着嫩红的血肉。
                        “唉…”看到这条条刺目的伤口,叶初禾心下又软了几分,“你耍起赖来还真是得心应手…真拿你没办法。”
                        叶初禾回身去找了自己最宽大的家居服,再回来时竟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灼热,暗骂自己害得什么羞,忙捂着嘴咳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赤条条精壮的青年一个猛子翻坐起来,笑嘻嘻地就拿起衣服往头上套。待穿戴整齐,叶初禾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
                        原来那长袖长裤,到罗长缨身上竟变成了七八分长,上下均露出了一截肢体,样子滑稽可笑,而他却爱不释手般频频说着“舒服舒服”…
                        闲居不知光阴短,唯有梦里皆是长。叶初禾与罗长缨就这样开启了所谓的“同居”时光,而罗长缨的活动仅限于单人床周围直径一米左右范围,每每都是看到叶初禾从身前经过,却丝毫触不得。
                        因客厅与卧室一门相通,叶初禾躺下后能将客厅及罗长缨看得清清楚楚,而罗长缨勉强探身过去才将能看到叶初禾的卧室。为此,罗长缨夸奖叶初禾“真是谋得一手好划…”
                        “从今天开始,我们把古代汉语拾起来,”晨起后收拾好碗筷,叶初禾把笔记本放到罗长缨面前,“我不知道你懂多少,有衔接不当的地方,你尽管提问便是。”
                        罗长缨看看苍白依旧的叶初禾,心疼他为自己忙前忙后,不禁担忧起来:“初禾,你的身体需要静养,放开我,让我照顾你。”
                        好好的规划被罗长缨打断,叶初禾呆愣了一下,继续着自己的开场白:“那好,不如我们从头开始…”
                        罗长缨看他起笔在黑板上写着“怎样查字典”,当即便说道:“叶老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一本《古汉语字典》我早已烂熟于心,你那关于汉字的构造及音韵、词类的活用、古汉语句式我早就学得通透,不信你考考我。”
                        “哦?”叶初禾轻轻放下教材,眯起眼睛看向他,“不要大言不惭啊。”
                        “《说文》的重大创造?”
                        “540部首。”
                        “‘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这个‘莫’字的词性是什么?”
                        “无定代词。”
                        “哪些情况不能认为是异体字?”
                        “其一,意义相近读音相同者如‘寘’和‘置’;其二,读音同但关系异者如‘雕’、‘彫’、‘凋’;其三意义广狭不同之‘亡’和‘无’。”
                        罗长缨道答如流,面上露出了骄傲的神情,扬起头狎然而笑,等待着叶初禾接下来的提问。
                        看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叶初禾恨得咬牙切齿,丢下课本转身便走,“你都会了,要我做什么。”
                        “哎~~~哪里哪里~~~不会不会~~~”罗长缨没想到这叶老师这么不禁逗弄,“你别走啊~~我就是会点皮毛,叶老师的精华我还难以企及啊~~难以企及~~~”
                        听到罗长缨的喊叫,佯装生气的叶老师停下步子,背着身子偷偷窃喜起来,心下既有一丝欣慰,又有一丝感动,他觉得汉字学后继有人了。
                        “哼~~晓得你哪能面面俱到,”收起笑容,叶老师板着脸转过身体,赏了罗长缨一记白眼,再次拾起书本,“那么我们讲一下古文的文体和如何注解古书。”
                        见叶初禾返身授课,罗长缨端正了身体咧着嘴边笑边点头:“恩恩~~~就是就是~~没有没有~~没有面面俱到~~~叶老师说什么都对~~~”
                        一副不正经的模样迎来一掌爆栗,叶初禾举着书拍到罗长缨头上,
                        轻轻呵斥他“嬉皮笑脸,骄顽卖乖,合该被捆个十年八载。”
                        于是乎,上午古代汉语,下午古代文学,这一整天的授课弄得动中有静,静中有动,一会严肃讨教,一会嬉笑怒骂,活脱脱一场教学闹剧。
                        叶初禾却乐此不疲,一时间忘记了身体的不快。他希望罗长缨学得再快点,再快点,希望他变成另一个自己,希望他能够代替他完成所有的心愿。


                        IP属地:河北73楼2019-07-20 1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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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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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75楼2019-07-20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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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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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河北76楼2019-07-21 1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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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
                              爱令人愚昧而无知,爱让人无奈而怅惘,爱又让人变得勇敢而坚强。爱必得是一场莽莽炽焰,有人心甘情愿为爱焚身,有人愿化作烈鸟向死而生,滚滚红尘都在这般无止尽的燃烧中涅槃,生命的温度从此可以包罗万象。
                              罗长缨感觉自己自此化为一条吐焰而飞的火龙,又似化作一轮怒芒四射的太阳,他看到叶初禾仿佛一朵燃烧着的雪莲,灵魂的灰烬散而又聚是玄烛冰轮,聚而又散是耀眼星辰。
                              日月同辉,冰火合璧,罗长缨不曾想过,原来生命竟是在它的绝望与痛苦中才能达到极致的美丽与辉煌。而美好短暂,困苦长存,罗长缨开始在重生中陷入恐慌。
                              “发什么呆?”
                              游离神思被叶初禾的一记抚弄叫醒,他抓抓被骚乱的头发,眼神呆滞,依旧难以从回味中自拔:“你看到过…燃烧的雪莲吗…”
                              “燃烧的雪莲?”叶初禾皱皱眉,认真地想了一会,摇摇头,“不曾听说。”
                              “身合琼玉,晴辉凝露,虽长于苦寒之极地,经雪霜之沧桑,沐风云之峥嵘,其品性却温毅而醇厚,情润而天真,犹如万里冰川中一簇燃烧的火焰。”
                              罗长缨的表情庄重而凝醉,眼神悠远而苍茫,他感叹着自己何德何能,竟捧得这样一朵圣洁冰清而柔暖馥郁的奇花。
                              “咳咳…咳…”叶初禾满头黑线,不知道罗长缨在自言自语着什么,“你这小子在这里天马行空,那我刚刚讲的内容,你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吧…”
                              一巴掌又赏给了罗长缨的脑袋,他“哇”得一声喊了出来,频频叫着“听着呢,听着呢,古文字四小鲜肉嘛…”
                              “什么鲜肉嫩肉!”叶初禾气得火冒三丈,“我说的是你!你已经对‘章黄之学’有一定基础了,‘罗王之学’也要深入研究!你听到没有!”
                              “啊~~研究…研究…”
                              “研究什么啊研究!”
                              “青铜金文殷墟甲骨…”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刚刚让你做什么了?”
                              “做什么…啊…我想想啊…”
                              “翻译这段秦朝石鼓文!”
                              “啊对对对~~翻译翻译~~”
                              叶初禾“啪”得一声合上书籍,一把夺过了罗长缨的笔记本,口中依旧不停责骂:“脑子里整天想得什么…”
                              “哎~别看!”罗长缨反应不及,笔记本瞬间被叶初禾掀开来。只听那绵软的声音缓缓吟诵起来:“何处清如许,我身独如月,若问此生为何,唯愿一壶清酒一竿风,与君日日情意浓…”
                              话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人皆是一脸羞红,一个羞的是想入非非,一个羞的是被人想入非非…
                              “咳咳…”叶初禾不动声色地撕下了那页“课堂艳语”,小心折了揣进口袋,继而又摆出了一脸严肃,“字迹写得倒还工整,只不过字体少了一些韵味…”
                              罗长缨大气不敢喘一声,生怕叶初禾发起火来又说他多么“失望”,忙低下头连连称是。
                              “突然想到了应该从何开始调动你对汉字的热爱…”
                              叶初禾灵光一现,想到自己痴迷于古文字,就是肇始于儿时对篆刻的热情,便忙取来笔墨纸砚,笑眯眯地说:“刚刚那几个字,我们可以写得更好看…”
                              罗长缨看着叶初禾出来进去,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有书法天赋的,如果肯下功夫,假以时日,定会有所成就,”宣纸铺展开来,叶初禾边研墨边絮叨,“书者,写也,法者,悟也。悟而不写,写而不悟,即非书法,功从实入,悟由虚生,非实非虚,真谛乃见。”
                              毛笔被塞进罗长缨手中,他竟笨拙到不知如何把握。叶初禾心下了然,“这孩子定是没有一点基础。”
                              拾起罗长缨的右手,叶初禾细细将他的手指摆放到位,自己则以手掌覆之,把持着那个笨拙的手就下了笔——
                              “何处清如许,我身独如月,若问此生为何,唯愿一壶清酒一竿风,与君日日情意浓…”
                              一排蝇头小楷珠圆玉润,刚柔并济,如同叶初禾柔韧的掌心。
                              “学习书法,何时都不晚,以你的个性,当习苏米最为合适,但是古言‘取法乎上’,无论是唐四家还是宋四家,乃至明清诸家,都离不开王右军的影子…”
                              传道者讲得津津有味,闻习者似乎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叶老师又想的哪一出戏。手掌覆于手背,背脊贴与胸膛,两人因“躬身亲传”而紧密贴合在了一起,罗长缨顿感热气蒸腾。
                              “苏米是谁?”
                              罗长缨看着叶初禾莹白的侧脸,不禁呵气在他的耳畔。叶初禾听闻询问,转过头来欲告知,“苏米就是…”
                              这一转头忽然就对上了罗长缨的双唇,叶初禾不禁忘记了解释,看着那个微启而饱满的唇瓣,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从那里掉下去。
                              “初禾,苏米是谁?”
                              罗长缨搂紧他,嘶磨起他的嘴角,顿时就让叶初禾乱了心迹。
                              “他的字好,还是你的字好?”吻咂轻添环绕口角,不消片刻便沾染了一丝甘润,“除了你,我谁也瞧不上眼…”
                              叶初禾轻轻闭紧双眼,任罗长缨攻城略地,心里腹诽着这小子“净是歪门邪道”,搅乱了他的传道受业,他顿悟自己果然还是掉了进去。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清眉花钿重。舌体的碰触激起身体的战栗,热情的亲昵让他们忘乎所以。
                              直到叶初禾感觉到了氧气的抽离,他猛然推开罗长缨,俯身闭目喘息不已,继而以手遮掩住红肿的双唇,大声咳嗽起来。
                              “咳咳咳…呼呼…. .咳咳咳…”
                              咳声沉闷而紧涩,声声都像一个破败的双肺在做剧烈挣扎。罗长缨惊惶而自责,忙为其拍背,恨不能代替他呼吸。
                              叶初禾尚存一息神智,他慢慢拉下了罗长缨的手,紧紧攥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抑制住胸口的疼痛。艰难地喘过一口气,罗长缨听到他似乎说了一句“无妨”。
                              谁料安慰刚过,紧接着又起了一连串闷咳,点滴殷红沿着指间滴答到宣纸上,顷刻便渲染了句末的“情意浓”。


                              IP属地:河北77楼2019-07-26 2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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