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蓝兔七侠传吧 关注:68,631贴子:3,724,921

回复:【原创】七月七日长生殿——又名:我的女票在路上(主虹跳蓝)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行至一半,却听到窦逗“哎哟”一声,“砰”地摔在地上。
突接着便听得一声厉斥,带着少女独有的清脆嗓音,语调间却隐着令人心惊的狠辣戾气:“哪里来的贼人!竟敢来我五仙教偷药材!”
众人闻声回头,看见那少女皆骇然——五毒教竟还有教众留存于世?
其中由数唐渊宇最为惊惧,这么多年来他数次孤身闯入五毒寻找师妹的踪迹,将五毒的每寸土地都翻了遍,未见半个人影,如今却突然跳出来一个五毒教众,实在匪夷所思。
只见那个同窦逗撞在一处的少女通身苗人打扮,头戴银冠身着紫衣,行走间手足上的银铃“叮铃”作响。她被窦逗一撞后倒在地上,“哎呦”叫着坐起身子,一看眼前竟出现了一个陌生人,不由花容失色,这才有他们听到的那句厉斥。
“不是,我……”窦逗被这结结实实地一撞,尚有些晕乎,下意识地开口就要解释。
那五毒少女却未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一挥,一道银光自袖间“咻”地飞出,直奔窦逗面门而去。
窦逗虽被撞得不轻,但习武之人本能却丝毫不弱,提气向旁一跃,避过暗器,却被一旁斜插出来的虬结枝干一绊,落地不稳,踉跄间身形一晃,还是被那暗器擦伤了手臂。
“不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唐渊宇脸色大变,忙道,“神医!快运功逼毒!”
窦逗在惊觉自己受伤的那一刻便已坐下最坏打算,五毒向来以奇毒闻名于世,他当即停了所有动作,调整内息,以免毒素随着气血冲至身体各处。他就地盘腿打坐,运起内功开始疗伤逼毒。
“好你个妖女!”后一脚赶来的大奔见此早已怒发冲冠,奔雷剑“蹭”地出鞘,剑势十足,携霹雳之声猛地炸响,长剑一挥,便向那五毒少女砍去。
“你才是妖女!”那五毒少女下意识地反驳,看着迎面而来的长剑一愣,随即提气一纵,险险避开那雷霆一剑,看得眼前人面容,猛地一惊,“中原人!”
接着便见那少女白净的脸上猛地染上戾气,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扭成一团,隐有狰狞之相,她的声音瞬时厉了数倍:“你们这些该死的中原人!居然还敢来我五仙教!!”
“哇呀呀你这该死的妖女!!!”大奔本就怒意中烧,此时听得少女这句“该死的中原人”,顿时被激得失了理智,气吼出声,“你这阴险狡诈之徒!乖乖将解药交出来,你奔爷爷我饶你不死!!”
“呸!毒都没下!谈何解药?!”少女再次一跃,避开了大奔第二式剑招,此招避得更险,头上的银冠被奔雷擦过,“铛”地一声被掀落在地,这少女失了束发之冠,一头黑发登时如瀑般倾泻而下,纷乱地遮住那怒意扭曲的脸庞。
“果然……果然是你们这些恶毒的中原人!”她的眸中闪着厉光,携着刻骨的仇恨,声音尖利,“一直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你们这些心肠歹毒的中原人……借着这些莫须有的借口闯入我们五仙教,烧杀抢掠,抢走了所有的东西!!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你们还敢来!!!”
她眸中通红,话必已怒急,仰天一啸,啸声尖利无匹,凄惨不似人声。她的周身陡得泛起黑雾,真气外泄,彷如走火入魔般,眸中一片血红的厉光,其间竟还隐隐泛着诡异的绿芒。
爆发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突然变了。原先一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一声尖啸后,仿佛蜕变成了一只残暴失智的野兽。
纵使大奔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这样邪门的架势,微一愣神间,那周身泛着黑气的苗疆姑娘便已掠至身前,速度迅疾,如林间暴起的猎豹般,直扑而来。她右手紧绷,以手为爪,勾成了一个狠辣的弧度,狠狠地朝大奔的天灵抓去。
大奔心下大惊,眼前这个周身黑气的诡异苗女,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同先前那个左支右绌的少女都相去甚远,仿佛变了个人般,功法步伐都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眼见这来势凶残的一击已至当头,那双利爪直冲他双眼而来,大奔赶忙回剑格挡,堪堪架住那离他眉心只差分毫的利爪。
“哐”地一声,分明是血肉之躯与奔雷剑刃的交击,生生发出了沉闷的金石之声,众人大吃惊,这苗女竟以肉掌硬劈奔雷剑刃,还毫发无伤!
大奔架着长剑同那发了狂的苗女对峙,却见那苗女一击未成,被奔雷剑架住,竟未寻变招,也未撤掌,思维也仿似变得野兽般不知变通。她硬是使出狠劲,仿佛一头困兽般,拼着一口戾气,狠狠地压下奔雷,尖锐的指甲闪着诡异的绿光,铁了心只认准这一招,朝大奔的双眼抓去。
“喝——啊!”比拼力道,这位七剑之中力量最强的大汉还未怕过谁。大奔气沉丹田,足下顿立,运了狠劲,口中喝出一口浊气,臂膀上肌肉登时暴起,右手用劲狠狠一甩,将剑刃上的利爪,连同那整个压在他身上的苗女,一齐甩了出去。


146楼2018-10-27 19:15
回复
    “咻”地一声轻响,那个野兽般的苗女眼中红光一闪,以为有人偷袭,猛地回头,却不料出手之人便是算准此时,一道银光来势迅疾,如稍纵即逝的流星般,陡得划破夜空,她甚至还未看清来者何物,便觉前额狠狠一痛,顿时周身力道尽失。
    银针入额,只见那苗女重重一颤,眸中红光登时如风中烛火,摇曳几下后便倏地熄灭,周身黑气也顿时散去。不过一瞬,她脸上的戾气消失殆尽,褪去血色的双眼暗淡无神,徒留一片茫然之色。
    “砰”得一声,苗女失了力气,从树上倒下。


    149楼2018-10-27 19:30
    回复
      薛蓝手中的牵线银针还未待收回,眼见这少女就要从高处落下,赶忙变招,手中数针齐发。
      这是她的独门暗器“千思”,取“牵丝”之意,当头的银针同她的佩剑材质相同,皆以冰魄所铸,银针尾部牵着西域奇物冰蚕丝。
      薛蓝以内力执掌手中蚕丝,可以控制那些冰魄银针飞向任何她需要的地方,因银针细小,冰蚕丝又极细,敌人往往连银针的影子都不及看到,便已中招。
      此时她手中银针尽出,远远看去竟如一道清澈晶莹的月光自她掌中倾斜而出,而那汪名为“千思”的月光此时正无声无息地涌入对面的树干中,纤纤玉手巧力一拉,牵着银针的蚕丝便联成一片铺开,彷如一汪映着月光的灵泉。
      众人皆未见过薛蓝这银针齐出的奇景,一时凝神屏息,只觉那手中托着月光的少女仙气漫身,不似红尘中人。
      蚕丝性韧,水火不侵,恰接住了从树上掉下的苗女,柔韧的蚕丝卸了她从高处坠下的力道,毫发无伤。
      待得薛蓝手中银针尽数收回,众人才恍然回神。


      151楼2018-10-27 19:32
      回复
        第三章:
        “窦逗,你没事吧?”大奔忙转头看向窦逗。
        窦逗正紧闭双眼,双眉紧皱,低声道:“奇怪。”
        众人心下一惊,难道这苗女下的毒连窦逗都觉棘手?
        却见窦逗撤手收功,长舒一口气,睁开了眼:“我体内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众人一愣。
        “要么是这苗女的毒术已至臻化,所下奇毒无气无味,入体也无法察觉分毫,”窦逗的眉头始终没有展开,看向那边倒在地上的苗疆少女,“要么……她真没下毒。”
        众人一时静默。
        “待她醒来,一问便知。”薛蓝道。
        窦逗点点头,看着卧倒在地的少女,到底医者父母心:“我去瞧瞧她。”
        他搭上了那苗女的手腕,片刻后,道:“方才她功法突变,颇有走火入魔之意,小蓝点她神庭穴只会让她恢复神智,不会失去意识,她此时的昏迷应是那功法的副作用所致。”
        “也不知这少女练了什么邪功,以修习者情绪为饵,愈是情绪激荡,愈容易激发强力,但……”
        众人见他眉头蹙得更紧,自言自语道:“一般这种邪门的功法,短暂爆发后都会产生反噬,轻者内伤重者丧命,但这姑娘此刻却内息充盈完好,丝毫看不出有何损伤,”他嘟囔了一句,“……真是邪门的功法。”
        薛蓝闻言,看向一旁的唐渊宇,却见他只淡然地看着地上卧倒的苗女,没有丝毫开口解惑的意思。
        她收回目光。
        “唔……”那苗女一声轻吟,已回了意识,清醒过来,看见围着自己的众人,微微一愣,“你们……你们是谁呀?”
        “……你不记得了?”大奔一愣,惊讶地看向她。
        “嗯……”苗女伸手揉了揉眉心,“我记得……嗯,记得好像……”
        她的目光扫过窦逗,突然一愣,大叫一声:“啊我记得!我记得你撞到了我!把我的草药都给撞掉了!”
        “我没有!”窦逗登时反驳道,“是你来抢我的药材,结果自己撞到了我!”
        “你胡说!”那苗女跳起来正要同他争辩,却在看清他的容貌后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众人,“……你们是中原人?”
        还未待众人回话,便见那少女脸上登时冷淡下来,皱起眉头,颇有些嫌恶地道:“哼……又是你们这些中原人,”她瞪着眼睛看向他们,“我以娲皇神裔的名义警告你们,我们五仙教不欢迎你们这些贪婪的中原人!”
        窦逗不明所以:“我们哪里贪婪了?”
        “哼,你们擅闯我五仙教,偷采我五仙教药材,还说自己不贪婪?!”
        “我……”
        “你!”那苗女一指窦逗鼻子,气道,“你还把我的草药撞得稀烂,居然连句道歉都没有!”
        那少女口才甚好,连珠炮似地,转眼又扣下一项罪名:“无礼的中原人!”
        “你……!”窦逗被这几句诡辩气得说不出话来。
        “该道歉的人是你吧。”却听大奔一声轻哼,上前一步,身形威武地站在苗女面前,仿若一座大山般,光这通身气势便已迫人。
        “你说什么!”那苗女登时不服气地炸毛,“你们擅闯采药在先,无礼待我在后,凭什么是我道歉?!”
        “我柳长奔是个粗人,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你们五……仙教就建在这个地方,门口也没有什么‘不得入内’的牌子,这草也普普通通地长在路边,旁边没写‘不可采摘’,怎么采个药就成我们贪婪无礼了?”大奔看着苗女,一本正经地同她辩道。
        “你!无礼!狡辩!”
        大奔没有理她,指着逗逗右臂上还未止血的伤口,又道:“你因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怪罪我们,还偷袭打伤了我的同伴,你就该道歉,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你……岂有此理!”苗女气结。
        大奔理直气壮地追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无礼,口口声声说你是神族后裔,难道你们祖宗没教过你们什么叫礼貌吗?”
        这一句登时戳中苗女死穴:“哼……”
        窦逗见气氛诡异地僵持了起来,伸手扯了扯大奔的袖子。
        大奔耿硬的直脾气上来了,也不听劝,只道:“窦逗你别扯我,我说的句句在理,哪错了?”
        “……是,你没错。”窦逗扶额。为了双方能尽快沟通,他脑中飞转,思量着怎么继续同这苗女交谈。
        “好,我道歉。”那苗女只不服了半刻,便哼了一声,很是直率地道。
        “……什么?”
        窦逗呆愣当场,一直旁观的莎丽也一下愣住。倒是她身旁的薛蓝,自那苗女醒来后便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此时听得那苗女开口道歉,也未见惊讶之色,只脸上含了一丝莫名的笑意,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而唐渊宇……他一向没有多少表情。
        “阿蓝,你的表情……”莎丽有些犹豫地开口道。
        “嗯?怎么了?”薛蓝回头。
        “……”好像常攸虹算计人的时候啊,“不,没什么……”
        那厢苗女清脆的嗓音传入众人耳中:“我说,我道歉。”
        “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伤了你,我道歉,”她看向窦逗,眼瞳清亮,不复先前那般混杂着诡异的戾气与恨意,虽仍带着些微的不服气,却很是诚恳,边说着她边看向窦逗的手臂,“那骨镖没有上毒,你只是擦伤,一会儿我拿些草药给你敷上。”
        “呃……不、不用了。”此番跳转太快,窦逗一下愣住,无法将眼前这个直率坦诚的少女同刚才那个形如困兽的凶残形象联系到一起。
        “好,既然你道歉了,那我也向你道歉,弄洒了你的药材真是对不住,”大奔见她坦坦荡荡地道了歉,也不多纠缠,亦十分坦率地道,“你给我指个路,我帮你把那些药材再采回来。”
        “诶,大……”莎丽见直性子的大奔竟就此要同这苗女纠缠上,怕他莽撞误事,忙想上前拉住他。
        突然被另一人扯住衣袖,她回头,看到薛蓝正拉着她,边向她摇了摇头,边朝窦逗那使了个眼色。
        莎丽尚不明所以,窦逗被薛蓝眼风一扫,登时回神,明白了她的用意,上前一步,笑着给大奔帮腔道:“正是如此,在下忝为‘中原第一药观’六奇阁阁主窦逗,方才撞洒姑娘药材亦十分过意不去,”他拿出药锄,“你看,我们也正在采药,你损失了哪些药材,领我们去药田便是,我们一定给你采回来。”
        “哼,带你们去药田,怕是先被毒尸吃得渣子都不剩。”那苗女一声冷哼。
        “吃了也要去!”大奔心直口快,“我们向来不做亏欠别人之事,既然是我们弄丢了药材,自然该由我们去采回来!”
        “……榆木疙瘩。”那苗女瞪了大奔一眼,不再多言,只背起了地上倾倒的药篓,朝前走去。
        众人不知她何意,只得愣在原地,只有大奔那直肠子,竟下意识的跟了上去。
        却见那苗女停了步伐,回身看向愣在原地的众人,没好气道:
        “喂,后面的还不跟上?”
        薛蓝迎着天边晨曙的微光,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152楼2018-10-27 19:34
        回复

          第四章:
          当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长江两岸的群山褪去了被夜色笼罩的影绰,沐浴在金红的晨光中,巍峨屹然。硕月宅中炊烟升起,常攸虹洗漱晨练已毕,见已至朝食[26]时刻,便往中园的主厅踱步而去。
          “啊——”
          然而好景不长,下一瞬间,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便划破晨光,亦打碎了这份难得的宁静。
          常攸虹心下一沉,听出那尖叫来自仅一墙之隔的秫香园,当即足下生风,拐过一个门洞,秫香园近在眼前。
          同样近在眼前的,还有那个已成血色的人影。
          那个满身金玉的尹老板,那个前一晚还与他们喝酒赏月的尹元龙,此时正仰卧在地,没了气息。
          一道笔直的刀痕贯穿了他整个胸膛,自刀痕往两边,整个胸腔被硬生生地撕开——满身满地都是红白相间的诡异颜色,凝结的血块与黄浊的油脂都破落铺散开来,与不远处地上散落的红色块状物凝在一起——他看着尹元龙空空的胸膛,不愿去想地上零零散散的块状物、与那些白色蜿蜒的条状物到底是什么。
          一股形容不出的气味直冲鼻腔,泛着酸臭与怪异的腐味,一瞬间冲得他头脑发晕,胃中翻腾得厉害。
          常攸虹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去看那些红红黄黄的凝液,他将目光放到了尹元龙的脸上。
          这一眼,看得他霎时心头一寒,不由“啊”得轻呼出声。
          ——这尹老板的脸上,竟是笑着的。
          那是怎样的一种笑容,仿佛贪婪的人看到财宝那一刻的欣喜若狂,却转瞬间凝成一种惊骇的惧意,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失,大笑的嘴巴尚未合拢,圆瞪的双眼便现出惊惧的血丝,爆裂的眼球瞬间突出眼眶。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脸上纠结成了一种喜惧交加的表情——一眼天堂,转瞬地狱。
          一种比气味更难以忍受的诡异感扑面而来,他盯着尹元龙瞪得浑圆的血目,眼前不断闪过那个欢畅而恐怖的笑容,如同巨大的黑洞般,张扬着朝他扑来。
          让他回神的是一旁突然冲出的石江浣,那个面露菜色的小姑娘正捂着嘴巴从园内冲出,踉踉跄跄地躲到一旁角落里,捂着腹部弯腰吐了出来,整个人缩成了一个痉挛的行状。
          “哇——呕——”
          本来相陪的照影此时也顾不得石江浣,被面纱遮着的脸上看不出有多少失色,却见她一手抚着胸口不停地顺气,一手扶着一旁的树干,整个人都在微微轻颤。
          常攸虹站在园中,通身的寒意让他在一瞬间失了力道。
          园外长廊陆续响起人声,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传入园中,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怎么回事啊,一大早地还让不让人……”
          楚淼淼的抱怨声在踏进园中的那一霎便戛然而止,她狠狠地倒抽一口凉气,却猝不及防地吸入了一口园中气味,脸色猛地苍白,“蹭蹭蹭”几步退出秫香园。
          “哎哟,”身后跟着的方迢被这一退撞到,“楚姑娘你看路啊!”
          他拨开前面挡着的楚淼淼,一步踏入园中。
          然后再也踏不出第二步——方迢整个人僵在了门口,面上的笑意霎时凝固 “啪嗒”一声,扇子落在了地上。
          “众位怎么一大早就聚在这……”下一个被震惊成雕塑的是了悟和尚,“…………阿弥……陀佛……”
          众人相顾无言,虽身为江湖中人,他们早已见惯了生死,但如此残忍诡异的景象,还是令人惊骇当场。
          一时间,园中只有石江浣不住的抽噎干呕声,和着了悟在旁轻声念诵的经文声,声声句句地传入众人耳中,提醒着他们一切皆为真实。
          “阿虹,这……怎么回事?”方迢渐渐回过神来,看向先他一步到的常攸虹。
          “我也不太清楚,”常攸虹虽面色不佳,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我听到石姑娘惊叫后过来查看……便已经是这样了。”
          楚淼淼听到“石姑娘”三个字后,也渐渐回了神志,她该算是几人中对尸体接受度最高的,当即跑入院中,也不顾那一地的秽物,将角落处的石江浣扶起:“我先带她回房罢。”
          石江浣吐过之后吁出胸口郁气,开口时尚有些无力:“淼淼,谢谢你,”她就着楚淼淼的搀扶直起身,面目苍白却神色坚定,“但是,尹老板这样……一定是有什么人做的,我是第一个发现他的,我……不能走。”
          此言一出,方迢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对这位刁蛮小姐的印象颇有些改观。
          “石姑娘说的不错,”常攸虹闻言点点头,“尹老板定是死于谋杀,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尽早通报山下官府为好。”
          他扫了眼园中陆续缓和过来的众人:“不知哪位愿意下山去官府报案?”


          153楼2018-10-27 19:37
          回复
            第五章:
            常攸虹看着那具焦黑的尸体,脱下自己的外袍,正欲上前给尹元龙盖上,踟躇两下却还是退了回去,披上了外袍,他叹了口气,朝众人道:“走罢,先回正厅。”
            八人一路静默无言,走进正厅,围坐在桌前,众人却没有丝毫放松下来的感觉,满心萦绕着死状凄惨的尹元龙,与那片莫名燃起青色“鬼火”。熊熊鬼火已被扑灭,但那青绿色的阴影却烧入了众人心中,火焰燃尽,留下一片焦黑的谜团。
            常攸虹脑中闪过无数景象,从听到尖叫,到最后引水灭火,方才发生的一切皆深深映入了他的记忆,他完完整整地回忆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些眉目。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哐当”的开门声打断。
            面色铁青的“月照寒江”出现在门口,赵月澄的声音犹如一道闷雷劈入众人耳中:“外岛的桥被毁了。”
            “什么?毁了?!”石江浣虽仍面色不佳,但唇上已有血色,她先是惊讶地跳起,转瞬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唇上血色瞬间褪个干净,“是……是我们上岛的那座桥?!”
            赵月澄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得到答复,她瞬间失了全部力气,神色凄惶地跌坐了回去。
            众人的心也随着这一跌,一下荡至谷底。
            “那……那是我们上岛的唯一一座桥啊!”曾霓裳恍惚地呢喃。
            声音很轻,却将这个严酷的问题一下揭开,血淋淋地摊至众人面前。
            那是上岛的唯一一座桥,自然也是下岛的必经,亦是唯一之路。
            而这座桥,现在被毁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吗……”楚淼淼明艳的五官皱成一团。
            无人应答,这个问题已不需要答案。
            正当厅中又要陷入一片惶恐时,一个温和却镇定的声音突然开口,将众人从这种莫名的情绪中拉了出来:“赵大侠。”
            赵月澄看向出声的常攸虹。
            他面色如常,语调不见丝毫慌乱:“那座桥是如何被毁的?”
            赵月澄一愣:“被砍断了绳索。”
            “从何处砍断?”
            得此一问,赵月澄不明所以:“自然是从桥索连接处砍断,”他补充道,“那固桥的绳索系着岛上一左一右两根墩柱,现在绳索被人砍断了,桥身失了稳固,整个掉了下去。”
            “所以——”常攸虹的神色间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绳子是从我们这边被砍断的?”
            赵月澄恍然大悟,下一瞬却脸色一变:“你是说,是我们当中有人砍断了绳子毁了吊桥?”
            ——若是有人离岛后再砍桥,那绳索的断头便不会在他们这边。
            “我没有这样说,”常攸虹摇了摇头,目光自众人脸上扫过,微微一顿,道,“我只是说,毁桥之人现在还在岛上。”
            照影蹙眉:“但若有人想将我们困死在岛上,大可以离岛之后再毁桥,何必将自己也困死?”
            “呵,简单,”方迢脸上挂起冷笑,“说明此人意在我们,毁桥只是为了不让我们有离开的机会,这样他才好……徐徐图之。”
            “图、图什么?”石江浣将将回神,听到他这句话,猛地打个冷颤。
            “阿弥陀佛,”了悟和尚还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冷静地念了句佛号,出口的却是与此等端庄宝相截然相反的肃杀之语,“自然是图谋我等性命了。”
            一语惊醒众人,眼前一切顿时明朗起来。
            大家都不约而同想到方才在秫香园中看到的尹元龙死状,以及那铺天鬼火。
            “那、那刚才那团鬼火,”楚淼淼问出了众人心底的疑问,“嗯……我知道你们都是鼎鼎大名的大侠,哦,林公子你也是个读书人,自然是不信鬼神的,”她有些犹豫,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但那火莫名其妙烧起来的时候我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且那火是绿色的啊……”她的声音有些低了下去,“正常的火不是红的吗?”
            “呀!淼淼你别说了!”石江浣猛地抱住她的胳膊,“我……我怕……”
            “若只是关于‘鬼火’,在下或可解答。”常攸虹对石江浣安抚一笑。
            却有一人在他开口前抢先出声,韩江虽未亲眼目睹,但听得他们这番对话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他一声冷笑:“哼,绿火、自燃,这不就是磷粉么,也值得你们大惊小怪?”
            “磷粉本就易燃,在潮湿的地方更甚,你们又在尸体上碰来碰去,自然更容易引燃磷粉[27]。”
            “的确,”照影点点头,肯定了韩江的推测,“这磷粉的特征我也听过,的确同刚才情形有几分相似。”
            林鸿疑惑地开口问道:“但就在下所知,磷粉虽易燃,但燃烧极为缓慢,刚才火势凶猛,似乎……不太相符?”
            “这就更容易了,”方迢屈指轻扣着桌子,“磷粉都能弄到手,再撒点助燃的药粉也不是难事,况且看尸体刚刚烧的火势,想来可没少撒磷粉。”
            “鬼火”之事就此有了定论,虽未减轻尹元龙那凄惨的死状与吊桥被毁在众人心中留下的阴影,但此事无关鬼神,全系人为,很大程度上给众人服下一颗定心丸。
            常攸虹看了眼方才截话的韩江,他总觉得这位韩大侠对他和方迢二人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但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见众人已渐渐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开口:
            “鬼火之事已有眉目,接下来便是确认……众位是否有作案时机了。”
            “作案时机?作什么案?”楚淼淼愣了一下。
            “自然是尹老板的案子。”方迢轻笑道。
            “哼,说得轻巧,”韩江再次不遗余力地拆台,他目光锐利地盯着方迢,“连人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就来怀疑我们了?”
            “就是啊,”曾霓裳抱怨出声,“这座岛这么大,你也没确认过有没有外人上岛,怎么就这样把我们当成嫌疑人了?”
            众人皆未接话,心中却认同了这二人的言辞。
            一切尚未定论,现在连尸体都被烧焦,常攸虹在此时提起作案时机,实在有些无法服众。
            “众位稍安勿躁,”常攸虹出声安抚,边掏出了一封信件,“在下会有此问,全是因为方才在尹老板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一个黄皮信封,拆开是一张字条。怎么看都是一封样貌字迹皆普普通通的信件。
            除却字条上那句不普通的话。
            ——欲取宝藏,今夜子时,至东面秫香园。
            方迢扫到字条上的字,“啪”地一声敲开扇子,脸上挑了抹笑:“有趣。”
            “据我所知,类似的信件字条,连我在内已有五人收到。”常攸虹脑中闪过昨晚的情形。
            “五人?”照影惊讶出声,“哪五人?”
            “我、阿迢、楚姑娘,还有‘月照寒江’两位大侠。”常攸虹依次回想着昨夜所见的众人,“我的字条是子时至见山阁,阿迢的是子时二刻至卅六鸳鸯洲。”
            “不错,”楚淼淼出声附和道,“我的字条是子时一刻至见山阁,我昨晚到见山阁的时候碰到了虹少侠与方少侠,然后我们就往卅六鸳鸯洲去了。”
            “正是如此,”赵月澄接口道,“阿江的字条是子时一刻至鸳鸯洲,我与他在园中寻了一圈无果后,子时二刻返回时见到了三位,”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字条是三刻至鸳鸯洲,但先前我们已陪阿江去过,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便未再赴约。”
            “阿弥陀佛,原来如此,”了悟和尚听后,点了点头,“尹老板子时被人约至秫香园,而今晨也是在秫香园发现的尸体,看来有人在子时就将赴约的尹老板杀害,”他看向常攸虹几人,“几位在子时至子时二刻皆有互证,便是没有作案时机了。”
            了悟和尚解释得清晰明了,硕月宅不大,但宅中通路皆是弯弯道道的小径石板路与绕山环水的长廊,所以各园之间的路程间隔约莫一刻钟左右,纵然使轻功提速,如此曲折的道路中脚程也快不了多少。
            “这……了悟大师,这推论或许有些武断了。”林鸿有些犹豫地开了口。
            众人将目光转向了林鸿,他一介书生面对在场这些成名大侠,倒未见怯场,只微微一滞,便继续说了下去:“目下只有一张字条作为线索,既无仵作验尸,亦无精通此道之人佐证,我们还无法确定尹老板是否在子时遇害。若是,那几位大侠清白无疑;但若不是,那几位子时左右的互证,便无甚意义了。”
            “的确如此,”照影点头,朝那几人微微一笑,“并无怀疑几位的意思,但正如林公子所言,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可他若不是子时去的秫香园,为什么会死在那里?”楚淼淼皱了皱眉,“若是他在别处遇害,那凶手为什么要把它搬到秫香园去?”
            “尹元龙应该是子时遇害的,”韩江突然出声,言辞颇凿,“至少他之后没有回过房间。”
            “你怎么知道?”曾霓裳见韩江这番反驳,自觉他驳了林鸿的面子,有些冲动地反问。
            “我与大哥约莫三刻时候回的房,我们与尹元龙同住一院,我们回来的时候他还不在屋子里,”他看也未看曾霓裳一眼,只对着众人道,“后来我一晚未睡,也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响动,所以他子时去秫香园赴了约,便再也没回来过。”
            “一夜未睡……韩大侠可否告知原因?”常攸虹抬眸。
            韩江看了他一眼,倒是未同以往一样给他难堪,想是也知道此番证言的重要性,只硬邦邦地吐出两个字:“练功。”
            众人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至于练的什么功,若再有人多嘴,便是越矩了。
            “告诉你们也无妨,”韩江见有人欲言又止,微微一晒,道,“我的心法契合一个‘月’字,月末残月之时修习事半功倍。”
            赵月澄点点头附和,算是佐证。
            “纵使如此,还是抱歉……”照影摇了摇头,“现下只有韩公子一人能证明昨夜尹老板未归,亦无法算是有利证言。”
            “无所谓,”韩江未与照影争辩,“我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不与方迢常攸虹相关的事上,他还是颇为讲理的,倒是曾霓裳听到照影的话,轻轻“嗤”了一声。
            “那个……”一直旁听着有些懵懂的石江浣突然开口,“你们说的那张字条,我也收到了,我的是子时一刻至秫香园。”
            “子时一刻秫香园?”常攸虹一愣,“那石姑娘可有看到尹老板?”
            石江浣摇摇头:“听你们说的我也奇怪,我到的时候没碰到尹老板……尸体也没有。”
            “你来的路上也没有碰到?”方迢多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我说没碰到当然是指整晚没碰到。”石江浣瞪了他一眼。
            “这就奇怪了,”方迢陷入沉思,“他的字条是子时到秫香园,若是要在园中搜寻一番,至少也要一刻钟的时间,那石姑娘子时一刻去的时候应该会碰到才对……”
            “喂!你什么意思?”石江浣听得顿时炸毛,“你怀疑我在说谎吗?”
            “江浣,”楚淼淼忙把她按住,转头看向众人,“有没有可能尹老板根本没去秫香园?”
            “不太可能,”接话的是照影,她摇摇头,“尹老板靠生意起家,看上去不像是对‘宝藏’之事无动于衷之人。”
            她想了想,突然道:“说起来,我昨晚约莫在正子时的时候碰到了江浣,”她补充道,“我的字条是正子时到卅六鸳鸯洲,恰巧看到江浣正要回留听阁。”
            “对对对,”石江浣忙点头,“我那时候刚从秫香园回来。”
            “……很遗憾,”赵月澄摇摇头,“那时离子时已过半个时辰,足够完成所有事情。”
            “你……”石江浣又想辩驳,但一来对方是江湖前辈,二来……他说得不错,自己的时间确实尴尬了点。
            “石姑娘稍安勿躁,”常攸虹安抚道,“一切只是推测而已,尚未有定论。”
            照影与楚淼淼也在一旁安慰她。
            常攸虹将目光转向剩下的几人:“不知几位昨晚子时左右在何处?”
            曾霓裳目光微微一动,“哼”了一声道:“我和阿鸿在一起。”
            “阿弥陀佛。”了悟从怀中掏出一物,正是邀约的字条。
            众人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字条带在身上。
            “事出蹊跷,贫僧随身带着,或有不时之需。”
            现下便是这个“不时之需”。
            众人点点头,他的字条是子时六刻至见山阁,又是个离事发过于遥远的时间点。


            155楼2018-10-27 19:40
            回复
              常攸虹问过一圈后,思索着总结道:“现下看来,若是按韩公子所言推论,尹老板在子时后就未再回过房间,那根据那张字条,我、方迢、楚姑娘、赵大侠与韩大侠皆可以互证,而林公子、曾姑娘、石姑娘与照女侠,并无确凿时间可证清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假设,尹老板之死亦有可能是外人所为,凶手未必在我们之中。”
              “好了,既然……”
              “阿弥陀佛,抱歉,贫僧打断一下。”
              众人看向了悟。
              他叹了口气,目光在林、曾、照三人之间划过,开口道:“贫僧身为出家人,本不该道人阴私,但此事人命关天……三位,见谅了。”
              “昨晚子时,贫僧看到照女侠与曾姑娘……起了争执。”
              常攸虹一愣:“争执?在留听阁?”
              “不错,”了悟点点头,接着顿了顿,似是在斟酌用词,“后来林公子便前来调停,皆是子时左右发生的事。”
              众人看向那三人,见他们脸上都微有些不自在,但无人出声责怪了悟,毕竟事实如此,且他的确是为三人作证才道出此事。
              常攸虹见到三人此番互动,心下明白,大约是这三人之间有什么故事,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开口打破尴尬,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那了悟大师四人亦可互证。”
              那便……只剩石江浣了。
              石江浣见众人一个个洗脱嫌疑,自己却怎么也无法自证清白,心下焦急间大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你们看我干吗!我没有杀人!我……我堂堂武当大小姐,我……”
              她又焦又躁,还带着点被莫名指摘的委屈,说到后来已红了一半眼眶。
              曾霓裳看着她这副模样,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开口道:“没有人说你是犯人,”然后她扫了眼常攸虹,“行了,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不也没有排除外人犯案的可能么?”
              “正是如此。”常攸虹忙点头,“石姑娘,你先冷静一下。”
              他向来对骄纵的小姑娘没辙。
              在座亦有人开始附和着安慰她,照影与楚淼淼更是从未停过对她的安抚。
              然而这姑娘不知哪根筋被戳到,听着众人的安慰,越听心中越委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韩江皱眉,他向来看不惯这种哭哭啼啼的性子:“啧,这怎么还来劲了。”
              “石姑娘,见好就收罢。”方迢在一片混乱中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且平淡冷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石江浣听到却瞬间跳了起来:“你……你什么意思!是说我无理取闹吗?”
              这一跳眼泪倒是止住了,却拿一双通红的眼睛瞪向方迢,边还有些抽噎道:“我……我刚刚看到那么恐怖的尸体,还、还被火烧,现在你们又怀疑我!”她的声音中又染上了哭意,“你们还都欺负我!我……就哭一哭都不行吗?!”
              “行,当然行,”方迢听着这般幼稚的指责,既未嘲笑,也未阻止,只还是那副平静的语调,淡淡地看着她,“你受了委屈当然可以哭,但你要知道,这里不是你们武当山,不是你撒个娇就有糖吃的地方,也不是犯了错哭两下就能揭过的地方。”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堪称残酷的冷淡,将事实剖开摊到这位大小姐面前:
              “那些你觉得受了委屈的冤枉,是我们建立在现有线索上的合理怀疑,这不是欺负,这是——推断。”
              石江浣听得他这些一针见血的字句,委屈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却硬是咬着牙没有让眼泪落下来,滴溜溜的转在眼眶里,看得在座一些心软的都有些心疼。
              方迢却不是其中之一,他直视那双含着泪意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现在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岛上,还失去了一名同伴,若你无法帮上忙,至少请不要添乱。”
              常攸虹看着忍泪忍得微微颤抖的石江浣,叹了口气,却没有阻止方迢。
              他明白方迢的用意,若方迢不开口,这些话他本也会说。但如此直戳人心的话,到底对小姑娘伤害颇深。
              照影看了眼方迢,眼底有不赞同的神色,却毕竟没有立场开口指摘,她心下明白,方迢所言字字在理。
              但她却无法放着这个委屈的小姑娘不管,她叹了口气,正要继续安慰石江浣,却见她突然抬起袖子一擦眼眶,沉声道:
              “是,我知道了,”石江浣瞪着方迢的双眼还泛着红色,却不再带着泪意,“刚刚是我任性了。”
              她看向众人,敛了一礼,声音中还带着些沙哑:“之前是我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以后不会了。”
              附:
              [27]:其实就是白磷,白磷燃点低,湿空气中更易燃,摩擦生热时也会局部起燃。唯一可能有bug的就是白磷吸入会中毒,但是笔者咨询了学医的基友,文中这点量完全不会,何况地点空旷。最后,关于白磷明朝时期有没有传入中国,有推测袁崇焕曾经用过白磷燃烧弹,当然那时候已经是八旗进攻了,应该是161X年左右,与文中设定差了190多年_(:з)∠)_


              156楼2018-10-27 19:41
              回复
                第六章:
                插曲过后,众人的讨论也算是告了段落,现下情况未明,一切都隐在迷雾之中,尹元龙之死、岛上是否还有其他人,以及最重要的……还有没有第二条下岛的通路。
                众人沉默一阵,约好分头在岛上寻找线索,午餐时再回主厅分享各自搜寻到的线索。
                “走罢。”
                众人相继走出主厅,常攸虹脑中过着这两天来发生之事,路过角落偏门时,突然听到灶房里传来隐隐约约的炊烟声,约莫是胡姨在准备午餐。
                这样想着,他往外走去。
                等等……胡姨?
                他猛地顿住脚步,他们方才讨论时……是不是漏了个很重要的人物?
                他推开偏门,走了进去。
                那个老仆正站在灶前,手中端着一盏小碟试尝汤料。日光透过小窗洒进屋内,给一屋的氤氲香气更添两分和暖,无端得给了他一种温馨的错觉。
                “虹少侠。”胡姨听到声音,放下手中事物,转身向他行礼。
                常攸虹看着她转身的动作势态,微微点头:“胡管家。”
                他的目光在灶房内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一圈,态度平和自然,仿佛只是闲逛到此地,朝胡姨开口道:“胡管家厨艺精湛,佳肴还未出炉就已香飘十里,闻之令人食指大动,”他看向胡姨,微微笑道,“硕月公子真是慧眼识人。”
                胡姨神色未动,依旧那副古今无波的面孔:“虹少侠过誉了。”
                “只是在下有一点不明白,这硕月宅可堪豪门大院,但为何灶房却建在了主厅侧面,而不像在寻常大宅那样,建在后院呢?”虽然有些没话找话,这却也是他的疑惑之一。
                “此宅只有老妪一位仆婢,灶房离主厅近些,省了来回布菜的时间,”胡姨解释道,末了他看向常攸虹,“可是灶房的油烟熏着了众位贵客?”
                “这倒不曾。”常攸虹摇头,微微沉思。
                他与方迢昨晚便推断出这宅中仆婢甚少,却不想竟真的只得这一位年迈的管家。
                他心念一转,开口道:“硕月公子如此宽心地将这座大宅交予胡管家打理,想来同管家应是情谊甚笃。”
                胡姨摇摇头:“正如老妪昨晚所言,我与硕月公子一切交谈皆通过书信来往,昨夜我已将众位的意思传信给公子,若虹少侠想问公子何时归来,许是今日,抑或明日,我也不知具体定数。”
                常攸虹见无法从她口中多探听到硕月公子的信息,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不知胡管家昨夜子时身在何处?”
                “已歇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常攸虹不着痕迹地盯着她的表情,直言道:“昨夜尹老板身死,上岛的栈桥被毁。”
                “什么?”胡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神情。
                惊讶与错愕稍纵即逝,不过弹指之间。
                常攸虹垂下眼,接着问道:“不知胡管家歇在何处?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响动?”
                “我的房间在西园北边,花房附近,离水井很近,昨夜众位赏月离开后,我将秫香园收拾妥当,便回房睡下了。”
                常攸虹微微一愣,追问道:“胡姨在我们离开后到过秫香园?何时?”
                “约亥时过半,你们刚走不久,收拾了半个时辰不到。”胡姨答道,“尹老板是在秫香园遇害的?”
                常攸虹本也不欲瞒她,他见所得信息已差不多,点点头准备告辞。
                “虹少侠。”胡姨突然出声叫住他。
                他回头,看到胡姨向来平静又捉摸不透的脸上突然勾起了一个笑容,却因着满脸的褶子被这一笑挤到一起,看上去颇有些滑稽。
                “老妪年纪大了,不在乎那些面子虚名,”她的语气间难得带上了些柔和,“但虹少侠方才未将老妪唤来当着众人的面接受指摘,老妪铭记于心。”
                “……”不,我只是……一下子忘了还有你这个人。
                常攸虹当然不会这么解释,他面带微笑,含糊了过去。
                “既如此,我便回报少侠一句话……”
                常攸虹走出正厅,晨间的暖阳披在身上,他却只觉心头微冷,感受不到丝毫暖意。他想着方才灶房里的谈话,居然觉得脑中难得地有些混乱。
                转过拐角,墙边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打着扇子朝自己看来:
                “胡姨怎么说?”
                他能想到的,方迢自然也能想到,常攸虹一点也不意外能在这里看到他。
                他摇摇头,将刚才的谈话大致复述一遍,末了总结道:“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这可有些难办……”方迢皱眉,“她的房间离我们隔得远,离秫香园更远,这样一来,她的话就很难查证了。”
                常攸虹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怔:“你似乎认定胡姨在说谎?”
                方迢不置可否:“不能说认定吧,没有佐证,很难取信于我。”他看像常攸虹,“你看上去倒很相信她的说法?”
                “不算,”常攸虹摇摇头,“但在有确切证据证明她在说谎前,我愿意相信。”
                这便是他们处事上的分别了,倒也没什么可互相指摘的,揭过话题,二人朝秫香园走去。
                “你觉得是外人犯案,还是内贼做鬼?”方迢突然问道。
                “不好说,但若是外人……这一切似乎太费周章了。”常攸虹皱眉。
                “是啊,他本可以在杀害尹元龙后连夜过桥,然后再砍断桥索,”方迢敲着扇子思索道,“他没有这么做,便是说明想留下来把我们一网打尽,但这就更不合理了,若他真想置我们全部人于死地,直接离岛砍桥不是更简单……何况岛上高手众多,他若想藏在岛上伺机而动,只是给自己徒添风险罢了。”
                常攸虹听着他的推论,点点头,突然开口道:“还有一点。”
                方迢看了他一眼,笑道:“——字条?”
                常攸虹微微一笑:“是啊,字条这一点实在太过违和,”笑过后,他皱起眉,“若是凶手想把尹老板引去秫香园下手,只给他一人递送字条便好,何必给每人都发一张,若是不慎被人碰到,便是前功尽弃。”
                一番推断,依旧只得迷雾重重,无头无绪,方迢轻叹一声:
                “走吧,先去……把尹老板安置了吧。”
                二人走进秫香园,却见园中已有人影,他们微微一愣,避在了一边。
                了悟和尚身上换了件褐色的海清,斜披黑色袈裟,晨光洒下,在他周身镀了一圈淡淡的金芒。
                浑身沐浴着金光的僧人站在那具焦黑的尸体前,塔婆型的锡杖立在金光下,白铁作环、旃檀为笴,振落一片金芒,喃喃的经声入耳:“由提婆达多善知识故,令我具足六波罗密,慈悲喜舍……[28]”
                了悟的声音轻而淡,听不真切,亦无法理解其间含义,却并未令人觉得烦闷聒噪。那些庄严的超度融进风中,沉入溪水,掠过僧人身上的袈裟,挽过手中的禅杖,拂过这片烈火焚烧的土地,拢住了地上卧倒的黑影。
                常攸虹对经文不甚了解,却渐渐沉进了他的诵经声中,竟令他久违地有了种心安的感觉。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那些只存在于书卷上的诗词,在这一刻真正敲进了他心中,仿若顿悟。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南无《妙法莲华经》[29]。”了悟的声音散在风中。
                “阿弥陀佛。”他回身,朝二人行礼,“二位来得正巧。”
                那个身披佛光的僧人卸去周身金芒,走到了二人面前:“我还在苦恼一人搬不动尹施主,二位这便来了。”
                二人回礼,常攸虹脱下身上外袍,盖在了尹元龙身上,略一合计,便打算先将尸体收回留听阁的住所。
                刚一抬起尸体,方迢便“啧”了一声:“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尹老板倒是……表里如一啊。”
                “是啊。”常攸虹很是赞同。
                入手的沉重让他微微一顿,这样的重量对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倒不算什么,微一运功便可轻易举起。但这至少说明,若尹元龙不是在秫香园遇害,那嫌疑人范围便缩小了很多——至少那个不会武功的书生林鸿绝对搬不起这样沉重的尸体,还有楚淼淼和石江浣两个小姑娘,嗯……或许连那个武功平平的曾霓裳都能排除在外?
                三人搬着尹元龙,一路朝留听阁走去。即便是三人有意加快脚程,抬着一具颇有分量的尸体,从东园走到西园,都耗费了近两刻的时间,倒是同他们先前推测的时间对上了。
                “先放进尹老板的房间罢。”
                拐进远香堂,西南角落那间屋子便是尹元龙的住所,三人刚一进门,就见本就算不得宽敞的屋中已有三人,显得有些拥挤。
                照影第一个看见搬着尸体的三人,忙给他们让了位置,“月照寒江”听到动静回头,也纷纷让出了地方。
                三人将尹元龙搬进去放在床上,甫一回头,齐齐愣住。
                卧室正对着门口的高墙本刷着整洁的白漆,而此时,那面雪白的墙体正中,却被写上了一个仿佛被鲜血染红的大字——喜。
                象征着无暇的纯白被涂上了一笔不详的血色,字体的顿角间尚能看见当时还未干涸的鲜血顺着墙体蜿蜒着淌下,如同泣血。
                那个“喜”字嚣张而刺眼,常攸虹瞬间想起初见尸体时,尹元龙脸上挂着的那个扭曲而诡诞的笑容。
                “阿弥陀佛,这……?”了悟看向原本在房中搜查的三人。
                “这个字……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答话的是照影,“并非鲜血,而是朱墨,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干透了。”
                常攸虹点点头。
                韩江自看到方迢和常攸虹二人后便神色不善,转身就走,显然不愿同二人多话,赵月澄也只好匆匆告辞追去。
                常攸虹和方迢显然已习惯了这位韩大侠毫无善意的对待,也不放在心上。
                “屋内我已查得差不多,唯一有些可疑的便是屋中的炭盆,”照影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线索,也起身告辞,“我先去看看江浣她们。”
                三人点头,随即将目光放在了屋内。同其他屋子无二的布置,桌脚边摆着的便是那个“可疑”的炭盆,位置也同其他房间无差。
                “咦?这炭盆好像烧过?”方迢凑过去看了一眼,便诧异道。
                常攸虹的注意被吸引了过去,边走上前边道:“按说昨晚并不寒冷,没有燃炭盆的必要……且依韩江所言,尹老板半夜应未回来过才是。”
                “不,这木炭燃了一半都不到,像是燃起片刻便被熄灭。”和尚瞧出了些许端倪。
                常攸虹拿起一旁的铜手钳,拨了两下盆中的木炭:“这个,”他指着被压在焦炭下的一片东西道,“这是……白纸?”
                方迢凑过去看了一眼,点点头:“但这里为何……”
                他突然顿住,看向一旁的常攸虹,然后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顿悟之色。
                “……原来如此。”了悟亦反应过来。
                “哈,”方迢挑眉,“倒是个胆大包天的计策。”
                “显然他成功了。”了悟轻叹。
                “若真如我们所想,”常攸虹皱起眉,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先前的推测……”
                “是啊,”方迢长叹一声,站起了身,“若真是这样,那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我们之中,每个人都有嫌疑。”
                附:
                [28]、[29]:摘自《妙法莲华经》,以此超度的用意是“无人不可成佛”。


                157楼2018-10-27 19:42
                回复
                  第七章:
                  三人回到正厅的时候众人都陆陆续续落了座,胡姨已布完菜,侍立一旁。
                  常攸虹拨弄着碗里的肉块,有些索然无味。方迢斜斜看了一眼出神的常攸虹,唇角勾了一抹轻笑,抬起手,轻轻地、稳稳地、无声无息地,朝桌上那盘油爆肉片,伸出了筷子。
                  两寸、一寸、半寸,还差一点!
                  方迢睨了眼常攸虹,仍然毫无动静。
                  心中窃喜,他夹上了觊觎已久的肉片。
                  “方迢。”温润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夹着肉片的手狠狠一抖,“啪嗒”一声,他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肥肉掉了回去。
                  常攸虹朝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筷尖微动,语调温和:“吃菜。”
                  方迢眼前一花,低头,看着碗里不知何时被夹进去的青菜炒蘑菇,无语凝噎。
                  “……我吃完饭就去和胡姨说,”方迢一脸苦大仇深地戳着碗里的青菜,“以后把青菜炒蘑菇这道菜给我撤了。”
                  “无妨,”常攸虹笑容不变,夹起一块肉片享受地咀嚼着,“还有蘑菇炒青菜、蘑菇炒蘑菇、青菜炒青菜。”
                  “?!”方迢一脸绝望。
                  “扑哧——”对面传来轻笑,石江浣与楚淼淼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捂着嘴笑成一团。
                  笑什么笑!方迢朝两个小姑娘无声地呲牙威胁。
                  “咳……”酒足饭饱,常攸虹清清嗓子,将方才与方迢的推断复述了一遍,“……就是这样,眼下按线索而言,外人犯案的可能性,不是很高。”
                  无人反驳,连预想中的冷嘲热讽或刻意找茬都没有,常攸虹了然,看来大家也心下有数。
                  “我和江浣在宅子外的岛上大致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楚淼淼耸耸肩。
                  “我与霓裳也在宅子内部走了一圈,”林鸿点头道,“时间有限,无法太过肯定,但的确未找到外人的踪迹。”
                  常攸虹想起方才在尹元龙房间发现的线索,决定先按下不表。
                  突然,一个有些尖锐的声音响起:
                  “等会儿,”曾霓裳开口,语调略带刻薄之意,“你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个人?”
                  她转头看向胡姨:“胡姨,硕月公子呢?”
                  面对曾霓裳的突然发难,胡姨依旧是那副平淡沉寂的态度,重复着方才在灶房回答常攸虹的话:“昨夜老妪已将众位所言传信公子,公子尚未回信。”
                  “我没有问你他说什么!”曾霓裳的声音突然拔高,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了起来,“我是问你,在这个他举办的‘犀角宴’上,在这个他准备的宅子里,为什么没有他的人!?”
                  她的语调急切:“大家都为赴宴而来,他身为宴会的主人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现在我们又被人算计,困在了这个地方,”她的声音中带上了莫名的愤怒,“若我推测幕后主使正是硕月公子,一点也不为过吧?”
                  常攸虹看着愈渐激动起来的曾霓裳,皱了皱眉。
                  “依证据而言,毫无问题。”方迢很是火上添油地接了一句。
                  “所以,”她的声音中竟带了些轻颤,看向胡姨,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激动,握拳的手指崩得极紧,指骨泛白,“这个犀角宴,是陷阱?”
                  胡姨垂着眼睛,并未回答。
                  “而这个作为噱头的犀角,也是假的?”曾霓裳的声音中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依旧无人答话。
                  “所以犀角根本不存在!是不是?!!”她猛地拍桌而起,直指胡姨。
                  “霓裳!”见她激动至此,身旁的林鸿一把拉下了她。
                  “阿鸿你别拦我!”曾霓裳一把挣开了林鸿的手,怒火中烧的模样仿佛下一瞬便要扑向胡姨拼命,“我今天就要问个清楚!这个犀角到底是怎么回事!!”
                  “够了!霓裳!”林鸿突然拔高了声音,语调中带了些压抑的怒火。
                  见到那张温文尔雅的书生脸孔染上了怒色,曾霓裳霎时怔住,不过须臾,她突然反应过来,失声道:“你凶我!”
                  “……霓裳,你讲点道理。”林鸿被这一句说得瞬间没了火气,声音软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劝解道,“大家都看着呢,何况胡姨一个老人家……你不要太过无理。”
                  “我怎么无理了!”曾霓裳挥开他再次拉上来的手,“我是为了你啊阿鸿!我这一切难道不都是为了你吗?如果没有这个犀角……”话至此处,她的声音竟然哽咽起来,“如果没有这个犀角,如果……那你、那你岂不是……”
                  “……永远、永远都……”她抹了把眼泪,跌坐回了椅子上,只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这句“永远”。
                  林鸿叹了口气,拿出手帕给她揩泪,轻轻地抚着她抽噎的脊背,柔声安抚。
                  见他们那边差不多平静下来,常攸虹叹了口气,大致有些理解了为何这个曾姑娘对犀角一事如此执着。想来是那林公子患了什么严重的病症,非犀角不可治愈,所以早在他们南京初遇的时候,她就对同样意在犀角的自己与方迢敌意重重,也所以众人中就数她最为紧要这犀角之事。现下他们困守孤岛,身犯险境,在座其余人早已将这犀角之事抛之脑后,也只有她仍执迷于此。
                  或许确实过于自私了些……但,情之一字,外人亦无可指摘。
                  “咳,”他清清嗓子,将曾霓裳的闹声压下,对二人抱歉一笑,随即朝众人道,“其实,曾姑娘所言亦不无道理,我等皆是为了犀角而来,所以……若是有人借此行凶,动机或许真是为了这犀角?”
                  “嗤,”韩江嗤笑一声,“你这‘动机’也忒得牵强了些,莫说这只是个不算特别名贵的药材——你若说有人为了天山雪莲大打出手还有几分可信,就算真有人对这犀角势在必得,那再怎么也得等真的见到东西才下手吧?现在硕月迟迟不现身,连带着请柬上的‘犀角’也不见踪影,他何苦现在就下杀手?又何须断桥将我们都困死在岛上?”
                  “请柬……请柬?”众人正凝神听他说话,石江浣突然揪住了韩江话中的两个字,“对了!请柬!”
                  众人侧目,看向这个突然激动起来的小姑娘。
                  “请柬啊!”石江浣脑中转得飞快,但因着突如其来的激动,口中反而有些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笔画道,“就是请柬!你们想想,如果凶手不是为了犀角,而我们又都是收到请柬,才来赴宴的,所以、所以如果有人不是为了犀角……不对,我是说,所以如果有人只是想来杀人才跟过来的话,他肯定没有请柬对不对?”
                  “所有客人都执了请柬,样式与字迹也与公子同我交代的别无二样。”胡姨突然开口道。
                  “……这样啊。”石江浣泄气,还以为找到了分辨凶手的好方法呢。
                  “等等,你说,‘收到’请柬?”常攸虹突然道。
                  “对啊,收到请柬,怎么了?”石江浣疑惑道。
                  方迢听到常攸虹这一问,突然反应过来,看向众人:“……众位,请问你们的请柬都是从何处得来?”
                  “我们的请柬……是从消息贩子手中买来的。”赵月澄深深看了眼石江浣,随后开口回答道。
                  “阿弥陀佛,”了悟和尚拿出自己那份请柬,“贫僧的请柬乃是恩师遗物。”
                  ……你还真什么东西都随身带啊。众人禁不住腹诽。
                  “唔,我的请柬是别人给我的……算是谢礼吧,”楚淼淼开口道,“我替一个大户人家赶了……做了件事,然后他们听说这犀角对蛊……我是说,对我干的活有用,他们又不愿大老远来赴这个犀角宴,就将这张请柬赠给我了。”
                  她说得含糊,但方迢和常攸虹是知道她赶尸的这份职业的,大致也听懂了意思。
                  “我与霓裳的请柬是从南京醉仙楼处购得。”林鸿解释道。
                  “我与方迢的也是。”常攸虹接口。
                  “……我的也是,”照影从襟前拿出请柬,摆在桌上,“从醉仙楼买的。”


                  158楼2018-10-27 19:44
                  回复
                    “醉仙楼?南京醉仙楼?”韩江突然脸色一变,“百里家的那个醉仙楼?”
                    “的确是南京醉仙楼,”答话的是照影,“但主人应该姓秦,而非百里,难道是韩大侠旧识?”
                    “……不,是我记错了,你们继续。”
                    常攸虹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转了视线,开口道:“看来我们的请柬皆是由机缘巧合之下获得,只除了……了悟大师与石姑娘。”
                    被突然点名的石江浣下意识地又想跳脚:“你什么意……”许是想到了先前方迢的那番教训,她按下了脾气,撇着嘴道,“我的请柬就是收到的怎么了?前些日子有人送了这封请柬上武当,我就……我就拿着来了。”
                    “咦?拿着来了?”方迢突然轻笑,“你莫不是背着你爹娘拿了他们的请柬,偷偷溜下山的吧?”
                    看着石江浣一幅顿时被戳到死穴的语噎模样,众人明了。
                    了悟适时开口解围道:“贫僧整理恩师遗物时发现了这份请柬,因着正巧要下山查些事情,而生犀粉末于超度一事颇有异效,便顺道来赴宴了。”
                    常攸虹点点头:“看来从请柬来源追查只得不了了之,”他环视一圈众人,语调一转,唇边勾起了一个莫名的笑容,“不若我们来说一下——众位此求犀角,所谓何事?”
                    “哦?”韩江一声怪笑,看向常攸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撇开视线讽刺一笑,却未多言。
                    他的话却凝成一线,隔着半个圆桌,传入了常攸虹一人的耳中——“我说你废话这许久,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呢?”
                    说到犀角,再扯上请柬,最后引出求得犀角的意图,这才是常攸虹这番引导的真正用意,他从一开始就在追查“内贼犯案”的线索。请柬得来容易,来历也可编造,但假的便是假的,总会露出纰漏——端看这凶手的第一个纰漏,会不会出在这番“为何求得犀角”的自圆其说之上。
                    “我与常攸虹来此亦是为了求药,前些日子我受了些内伤,至今未好。”方迢笑着斜睨了常攸虹一眼,开口道。
                    “是何内伤?”赵月澄看向他。
                    “寒毒。”方迢言简意赅地回答道。众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我是正好有人送了这个请柬,再加上犀角可以作为食引,喂我的蛊……咳,喂我的……嗯,宠物,我就过来瞧瞧。”楚淼淼也很配合地解释道。
                    已经平复下心情的曾霓裳闻言,狐疑地抬眸看向她:“宠物?”
                    “对,就是宠物。”楚淼淼点头重复道。
                    看着她一幅不愿多言的模样,众人心下明白,约莫是什么独门豢养的宠物。那些灵性、认主的宠物在江湖中并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东西,七剑的灵鸽与玉麒麟便是其中之一。
                    “楚姑娘,你的请柬是什么人送的?”韩江突然问道。
                    “就是一户寻常的商贾,他们家公子在外地做生意,出了点意外,托我将他……护送回去,”她将赶尸的片段模糊掉,解释道,“他们老爷知道犀角于我有用,便将请柬转赠给我了。”
                    方迢点点头,侧头看向石江浣:“石姑娘,你呢?”
                    “我娘早年落下了病根,爹寻医问药了好些年,听说以犀角为引可以成药,后来就有人给我们送来了这份请柬,”说道这里,她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我就……拿着请柬过来了。”
                    “这倒奇了,”曾霓裳开口,带着几分讥笑道,“你爹娘竟然没有派人来保护你?”
                    像武当这种大门派的掌门,就算一时疏忽被自己女儿摆了一道,让她偷溜下山,事后发现了也该派人下山护送才对。
                    “我和江浣一起来的。”照影看了曾霓裳一眼,接口道,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就是她的护卫。
                    曾霓裳挑眉,没有再说话。石江浣看看曾霓裳,再看了看身旁的照影,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却最终闭口不言。
                    “好了,大家的来意都说清楚了,”楚淼淼皱着眉,看向“月照寒江”二人,有些咄咄逼人地道,“就剩你们二位了,你们又是为什么要取犀角?”
                    她本就对常、方这两个在市井传言中被神化的七剑传人很有好感,见其真人后更觉二人风姿矍铄、气度不凡。
                    反观这两日频频跳出来唱反调的韩江,面貌阴沉、言语刺耳,两厢对比下,更是对韩江好感全无。至于另一个颇有前辈高手风范的赵月澄……谁让他是韩江大哥呢?被迁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楚淼淼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韩江倒未理会楚淼淼的“出言不逊”,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楚淼淼却被这阴沉沉的一眼看得汗毛倒竖,顿时想要发作,又对那令人心悸的眼神颇为忌惮,再想到昨晚酒桌上韩江的气势,便很没骨气地硬生生忍了下来,只愤愤地轻哼一声。
                    见她服软,韩江满意一笑,露出一口阴森白牙,看向了常攸虹:“若你们想从我们这找什么破绽,怕是要失望了,”他说着“你们”,却从头到尾都盯着常攸虹与方迢二人,“我与大哥的确不是来找什么犀角的。”
                    满桌的目光顿时胶着在他们二人身上。
                    韩江在众人精彩纷呈的眼神中自得一笑,缓缓道:“我们——是来寻宝的。”
                    “寻宝?”了悟和尚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是这岛上流传了数载的‘宝藏’之说?”
                    常攸虹与方迢也同时回忆起来,昨日上桥前在简家村碰到的那个小孩,便同他们说过这岛上的“宝藏”传说。
                    “不错,”赵月澄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夔门江心岛的宝藏之说流传已久,但因先前此岛只有一栋荒宅,也曾有人上岛查探,皆无功而返。后来我们听说此宅主人要办犀角宴,重新整葺了宅子,便想法子买了请柬,上岛来寻宝——我们需要钱。”
                    他这坦坦荡荡的一番话,直白地承认就是为财而来,没有丝毫隐瞒遮掩,倒是让众人无话可说了。常攸虹想到昨夜在鸳鸯洲碰到两人,他们也是一副正经的寻宝模样,看来所言非虚。
                    “这么说来,尹老板也是来寻宝的?”照影突然道。
                    想起尹元龙那身暴发户的行头,再加上他众所周知的爱财性子,来此的目的便也昭然若揭了。照影看向“月照寒江”,先前众人皆在偏厅等候的时候,就数这二人与尹元龙聊得最为欢畅。
                    “不错,”韩江干脆地点头,“但我们是上岛之后才结识的。”
                    一番牵扯下来,常攸虹已心中有数。
                    众人陆续用完午餐后,互相叮咛了两句“众位小心”、“结伴而行”,便各自离去。
                    常攸虹与方迢准备去断桥处寻些线索,迈步朝宅外走去。
                    方迢想着方才饭桌上众人的七嘴八舌,叹道:“本以为还能套出些线索,没想到还是乱成一锅粥啊……”
                    常攸虹看向他,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不。”
                    “——已经有人露出了破绽。”


                    159楼2018-10-27 19:45
                    回复
                      第八章:
                      “——已经有人露出了破绽。”
                      “哦?”方迢饶有兴趣地看向他,“谁?”
                      常攸虹却摇了摇头:“不好说,况且露了破绽的未必是凶手。”
                      即使在座有人抱着隐秘目的来此,又因不愿透露真实身份而在方才那番谈话中露馅,也未必是凶手,最多只是动机不纯而已。
                      方迢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这里面的人……太杂了。”
                      常攸虹亦面带虑色,方迢却看出他并非在思虑此事,想到方才饭桌上的对话,他挑挑眉:“在想醉仙楼的事?”
                      常攸虹轻吁:“说没有是骗人的,”见方迢打开话头,他放心地接了下去,“秦掌柜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韩江会说南京醉仙楼是……百里家的产业?”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方迢毫不介意地道,“的确是你知道的那个‘百里’,五十年前与魔教勾结牵连的‘百里’家。”
                      “东方、百里……”常攸虹若有所思,“当年魔教就是在这两家手上兴起的啊。”
                      五十年前,大光明宫在西域立派,第一任教主东方朔仿佛凭空冒出的人物一般,也不知背后有什么撑腰的势力,短短几年,便将大光明宫打理得空前兴盛,一跃成为西域第一大派。
                      除却背后那股莫名的势力,大光明宫扩张期间,居功至伟的便是百里家——那个当年人人皆不以为意、以为不过是寻常商贾的家族。
                      那是东方、百里这两家姓氏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二十年前,东方朔去世,其子东方行甫(黑心虎)继任,一改父亲多年与中原武林相安无事的作风,治下大光明宫累犯血案,手段空前残忍,终得了魔教的名号。而几乎在东方行甫继任的同一时间,百里家销声匿迹,再也无人听说过这个名字,现如今提起大光明宫,便只有“东方”这一个姓氏了。
                      方迢的脸上露出一种悠远的回忆之色:“秦娘是百里家的旁支,当年我们家曾在南京住过一段时日,我爹与她父亲百里鸣相交莫逆,后来我父亲得承青光剑,与东方行甫一场大战,回到南京后——”
                      说至此处,他微微一顿。
                      他想起那个魇了他十年的梦境。
                      这十年来,只要闭上双眼,他就能看到那夜的残垣断壁、漫天鲜血。
                      满地的尸身、零散的肉块,那些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面孔被遗弃交叠在一起,又多又散地堆在宅中各处,管家的手、账房的腿、仆婢的头……那个他熟悉的、承载了他童年欢笑喜怒的宅院,一夜之间变成了阿鼻地狱。人体的各个部位仿佛成了那些肉摊上的陈列展示,而那个吆喝着、炫耀着、嬉笑着的屠夫,就是东方行甫。
                      那是他第一次切身实际地感受到“命如草芥”,他甚至连替他们收尸都做不到——因为实在太多、太散了。
                      翻涌的火势烧透了半边天,那个他以为再也无法看到天亮的夜晚,成为了他过往十年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已然有些神志不清的少女,踉跄着步伐朝他扑来,她的长发纠结披散,摇摇晃晃间遮住大半边脸颊,一双眸子却红得发亮,透着那样癫狂的恨意。
                      她浑身浴血地嘶吼:“东方!!我杀了你们——!!”
                      他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声音干涩:“——百里家就只剩她一人了。
                      “我爹曾想替鸣叔报仇,但不久后,我们家……便步了百里家的后尘。”
                      常攸虹不想这竟牵扯了方迢的家事,见他神情激荡,正想开口安慰两句,却见他轻轻眨了眨眼便将眼底的情绪掩去。
                      方迢挥了挥手:“不必,大仇已报,无论是我还是秦娘,都非拘泥于过去之人,往事已矣。”
                      常攸虹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而道:“既然如此,那韩江为何会知道醉仙楼是百里家的产业……便值得推敲了。”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在背后非议他人,便是你们七剑的气度?”
                      二人回头,看到了韩江与赵月澄。
                      韩江未给二人开口的机会,冷笑一声,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最后一句话:“世人皆道百里家是兔死狗烹,却可知……”
                      “阿江!”赵月澄开口喝止他,“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了?”
                      韩江冷哼一声,闭了嘴。
                      常攸虹心下生疑,却也知道从这韩江口中套不出线索,便也顺水推舟不再多问。他看向了赵月澄:“不知二位前辈所来何事?”
                      “我们又去尹老板房中搜了一圈,发现他少了一样东西。”
                      常攸虹一愣,脑中飞快闪过与尹元龙相交以来的种种,恍然大悟:“那两颗紫玉核桃?”
                      要说尹元龙留给众人的印象,除了那一身金银玉石,便是手中的两颗紫玉核桃,似玉非玉,隐着莫名的光泽,观之便知是奇物,但在座眼神毒辣者有之,却无人识得那两颗核桃是何材质。
                      尹元龙对这两颗核桃显然极是喜爱,从不离手,无时无刻都“喀啦喀啦”地把玩着。
                      赵月澄点点头:“我们寻遍了他的房内,尸体上也翻了一下,虽衣物皮肉已经焦透,但看得出没有那种材质的东西。”他看向常攸虹,“阿江便想来同你们说一声。”
                      常攸虹一顿,不想这竟会是韩江的提议,按说以他的性子……就算以大局为重不给二人添乱,也绝无可能主动同他们分享线索才是。
                      韩江知道常攸虹在想什么,讥笑道:“要说小肚鸡肠,我比那红衣服的女人可差远了。”


                      160楼2018-10-27 19:46
                      回复
                        宅子另一边,莫名被拖下水的曾霓裳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韩江继续冷笑:“至少方才在饭桌上,你们证明了自己不是那种除了武功一无是处的蛮夫**。”
                        这番话说得嚣张无理,但常攸虹和方迢皆感受到了他别扭的善意,不想这阴恻毒舌的韩江倒还有这一面。
                        常攸虹忍了笑,一本正经地朝他抱拳道:“是在下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哼。”韩江蹦出一声冷哼,与赵月澄二人打算告辞离去。
                        “韩大侠。”方迢突然开口,唤住了他。
                        韩江回头。
                        “无论百里家做过什么,于东方家却不曾亏欠半分,却惨遭灭门,”他定定地看入韩江的眼中,“兔死狗烹?呵,不足以道万一,该是弃之如敝屐更为合适吧!”
                        韩江在听到“百里”二字时眼中便已迸出寒光,耐住最后的性子听他说完,冷笑着要开口讽回去,却被身旁的赵月澄拉住。
                        赵月澄的脸色并不好看,却到底比韩江沉稳,不欲与二人多言。
                        他拉住了韩江,开口调解,语调间却生硬异常,不复平日温和:“斯人已逝,各位就不用再作无谓的争辩了。”
                        言罢,他拉着韩江告辞而去。
                        常攸虹理解方迢对于魔教以及家仇的戾气,何况还有一个世交的灭族之仇。他见方迢神色如常看不出异样,却双唇紧抿,甚至微微泛白,心下一叹,斟酌着开口想要找个轻松的话题。
                        “嗯……这韩大侠可真是,嗯……”常攸虹有些词穷,他本想调侃一下韩江那别扭的性子,顺便调节一下气氛,但“孩子气”这三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去形容韩江。
                        方迢长抒一口郁气,脸上复又扬起轻笑,一切如常地道:“他这性子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们查案没了个唱反调的。”
                        说话间,已可见前方的断桥,二人向悬崖走去,隐隐可闻说话交谈声。
                        断崖边已站了人,照影与了悟和尚正蹲在桥墩前查看桥索断口,楚淼淼与石江浣心不在焉地扒拉着两边的灌木树丛,大约是得了照影的指示在桥边寻找线索。
                        “虹少侠、方少侠!”楚淼淼率先看到了他们,挥手招呼。
                        石江浣顺着楚淼淼的喊声望去,看到了方迢后撇着嘴转开视线,蹭到了离得二人较远的照影身边去。
                        常攸虹一愣,见方迢倒是一幅早已料到的表情,略一思索便明白,大约是先前方迢的屡次说教,还戳穿了她偷跑下山的真相,彻底惹恼了这位大小姐。
                        了悟和尚与照影也看到了二人,站起身来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和尚拿起那截断绳,递给常攸虹道:“这里的线索应该也无甚大用,这样的断口任何利器都砍得出来,甚至菜刀都行。”
                        常攸虹看了眼切口,略一思索,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附近也没有可靠的线索,”照影接口道,“凶手没有遗落物件,这里附近又是荒地,杂草丛生,找不到清晰的脚印。”
                        常攸虹点点头,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凶手行事缜密,他没指望能轻易找到决定性的线索,他与方迢来此悬崖,本就是另有目的。
                        他走到崖边,揪舌打了声口哨,哨音轻鸣荡入崖下,又乘着江风扶摇直上,穿透万里云层。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鸟雀的脆吟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接着便见一只红羽灵鸽扇着翅膀,迎着崖上簌簌烈风朝常攸虹扑来。
                        “小七!”常攸虹唇边漾起微笑,伸出手,灵鸽便停在了他的指尖。
                        他伸手抚了抚灵鸽的赤羽,从怀中取出谷物,道:“路上没遇到危险吧?”
                        他语调熟稔,好似对待的不是宠物,而是一位久违的老友般。
                        “咕咕!咕咕!”灵鸽啄着他手中的谷粒,闻言蹭了蹭他的手指,黑豆般的眼中闪着灵光,亲昵的动作仿佛在示意主人安心。
                        见到这一人一宠如此新奇的互动,崖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特别是两个小姑娘,天性便喜爱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又看着灵鸽如此亲人可爱,一时心头欢喜,扑闪着眼睛想上去摸一把。
                        方迢在旁边看得清楚,微微向前踏了一步,看似随意的步伐却正巧封住了楚淼淼与石江浣的去路,将她们挡了下来。
                        他“唰”地合了扇子,轻笑道:“这小七可是常攸虹的宝贝,让你们摸坏了他生气事小,但我们可就真得在这岛上困一辈子了。”
                        他语调轻巧,却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情况未明前,岛上的任何人皆有嫌疑。灵鸽再通人性,毕竟只是一只宠物,不像他们两人有自保之力,若是一个不慎让凶手混在其中对灵鸽作什么手脚,那才是天大的麻烦。
                        “什么嘛,一只鸽子而已,不看就不看!”石江浣瞪着方迢的目光透出几分凶意,觉得这方迢对谁都面带笑意调侃风流,却唯独几次三番地针对自己,心中已有七八分的不满。
                        方迢心思何等敏锐,眼珠一转,转了调道:“这鸽子你们就别想了,阿虹还有匹逾辉马,你们要是喜欢这种带毛的,一会儿带你们去看看。”
                        楚淼淼翻了个白眼,对于“带毛的”这种形容十分无语。
                        “谁喜欢带毛的。”石江浣轻哼了一声,眼中却闪着好奇的光,显然对八骏很是神往,倒也不再同方迢计较纠缠。
                        虽然打发了两个小姑娘,但常攸虹对于方迢出卖自己爱马的行为十分不齿,暗暗瞪了他一眼。
                        好在他还记得正事,手腕轻抬,小七便意会地振翅而起,却并不飞远,只在众人头顶盘旋。
                        常攸虹腾出手来,从怀中摸出信纸,微微一顿,突然有些懊恼地想起,自己没有带笔。
                        “虹少侠,给。”身旁突然伸出了一支蘸了墨水的毛笔。
                        “啊,多谢。”常攸虹伸手接过,下意识地道谢。
                        下一瞬他顿觉奇怪,一抬头,看到了笑得端庄的了悟,和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头顶。
                        常攸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饱蘸墨水的毛笔,瞬间对这和尚惊为天人:
                        “大师,还有什么东西是你怀中拿不出来的吗?”
                        请柬、信封、遗物……现在连毛笔都掏的出来?还是蘸了墨水的?!
                        了悟和尚微笑着道了声“阿弥陀佛”,挥袖而去,堪称“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看到这画风清奇的一幕,一旁的照影都笑出了声。
                        常攸虹衬着断崖边的桥墩写信,其余人知理得远避,继续在周围寻找线索,唯有方迢厚着脸皮凑上去,边还感叹道:“原先觉得窦逗的百宝箱已经够神奇了,不想这里还有一个直接从怀里掏东西的,啧啧……”
                        “一边去。”常攸虹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方迢余光瞥见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蓝儿亲启”,口中“啧啧”的咂舌声更响,却到底还是识趣地离去。
                        转眼他就找崖边的其余四人攀谈起来,一圈下来,那四人查探完毕相继离去,方迢见常攸虹也写完了信,伸手将灵鸽放飞,目送着它安然消失在崖边,方才长舒一口气。
                        “看样子那凶手并不阻止我们与外界沟通。”方迢从开始便明了常攸虹的意图,见小七安然离去,笑笑道。
                        “是啊,不然崖边定有埋伏,信鸽一至便会被射落,更别提让它将信件安然送出了。”常攸虹点点头。
                        “又或者这代表着,凶手的势力并不大,至少无法在岛外安插隐蔽的人手。”方迢想了想,道出另一种可能。
                        “不好说,”常攸虹有些头疼地道,“但若凶手势大,他又何必如此麻烦,直接派了人手暗杀围剿我们不是更快。”
                        方迢沉吟:“你更倾向于单人作案?”
                        “至少作案之人势单力薄。”
                        “嗯……”
                        常攸虹见方迢陷入沉思,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硕月公子究竟是何人?与此案有无联系?”
                        “这点真不好说,”常攸虹叹了口气,“他可能真的只是得到犀角后宴请宾客,却被有心人利用了这次犀角宴,而他因为上岛晚了一天,被困在了岛外;也有可能他便是凶手,修葺府邸的时候顺便建了密道,自己躲在密道中伺机而动;或者他利用犀角宴将我们诱至此宅,然后装作宾客,混入我们……中……间……”
                        方迢见他说了一半没了声音,回头看他,却见常攸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方迢不明所以。
                        “……我想到了胡姨上午同我说的一句话。”常攸虹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话?”
                        那句让他在烈烈暖阳下,周身寒意的话。
                        “——你们中间,有人可不止这一张脸。”


                        161楼2018-10-27 19:47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162楼2018-10-27 19:49
                          回复
                            最后贴一下第一个案子不在场证明的时间线~
                            每个地点相隔十五分钟,就是说:
                            鸳鸯洲→见山阁 15min
                            见山阁→秫香园 15min
                            如果是鸳鸯洲去见山阁,就是30min,他们的宿舍(x 留听阁就和鸳鸯洲相邻,具体可以看地图~
                            下面奉上时间线:
                            尹元龙:子时(23:00)至秫香园
                            常攸虹:子时(23:00)至见山阁
                            常攸虹&方迢:子时(23:00-23:15)在见山阁,此时碰到楚淼淼
                            楚淼淼:子时一刻(23:15)至见山阁
                            常攸虹&方迢&楚淼淼:子时一刻(23:15-23:30)在去卅六鸳鸯洲的路上
                            韩江:子时一刻(23:15)至卅六鸳鸯洲
                            韩江&赵月澄:子时一刻(23:15-23:30)在卅六鸳鸯洲
                            方迢:子时二刻(23:30)至卅六鸳鸯洲
                            此时虹&跳&楚正好走到鸳鸯洲,正面撞上离开的韩江&赵月澄
                            赵月澄:子时三刻(23:45)至卅六鸳鸯洲
                            赵月澄没去(因为和寒江去过了)
                            石江浣:子时一刻(23:15)至秫香园
                            照影:正子时(00:00)至卅六鸳鸯洲
                            照影:子时三刻(23:45)至正子时(00:00)走卅六鸳鸯洲,路上碰到石江浣
                            然后和尚子时(23:00)在留听阁看到了照影&曾霓裳&林鸿。
                            然后我发现我之前居然忘了把硕月宅的全貌地图发上来ORZ……
                            纯手写,不要吐槽我字丑……


                            164楼2018-10-27 19:53
                            收起回复
                              楼楼我感觉晕了๑_๑【不是说你讲不清楚,是我在脑中把自己给绕晕了😂】


                              IP属地:江苏来自Android客户端165楼2018-10-28 01:31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