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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同人小说】绝望,崩溃,重塑自我,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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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回程之路,坐上回程之车。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美好,一切春风温暖和煦,这些场景都比寻常时更安静,连带沉默的心声一道寂寥、消融,连思绪都沉淀下来。
橘色的阳光斜射到眼里,带来了独特的暖意。这一切美好得简直不似自然,简直不像是能在都市里发生过的事实。或许在多年之后的一个下午,这样的戒备会消融成雪水流入地底,而届时,所有已逝的人都将在没有黑暗的、阳光普照的地方见面,但,至少,或许,没准现在,也只是现在不行。
沙立叶依然如他们来时那般靠着座位,而萨缪尔也依然倚在窗边,端望着飞掠而过的种种景色。
“你说,如果我们真的搬进了巢里,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打算呢?我不会要去应聘Q公司的安保人员吧?”
萨缪尔好奇地问,他遐想起他们以后的生活,手指欢快地敲打玻璃,发出悦耳的振动。
“据我所知,他们一般不接纳前收尾人作为保全部门成员。”
“啧,这得让多少人错失机会。”
“你得习惯,毕竟巢之间各有不同的文化。”
“哎,我也没说我很讨厌。”
“或许吧。”
时间一分一秒擦肩而过,它流得很慢,又很快。
当他们回到事务所时,已又过了一整天又一个下午的时间,在车上坐得百无聊赖。他们没有听见事务所内一如往常的打闹声,那儿的门紧闭着,仿佛许久无人打开。
灰尘落在桌上,无人问津,虽说屋内的所有东西都维持着原样,却给人一种它们只是被刻意整理、收纳、装裱起来的错觉。
萨缪尔大声喊着其他人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他们所盼望的收获。他的眼神随即惊惶起来,又变得严肃,愤怒,挑起的眉头蠕动成为扭曲的形状。
“先别急,我试试看给他们打电话。”
沙立叶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扬声器里传来了无人接听的通知。
“……这不应该。”
她的表情看起来依然如平常时那般毫无变化又阴沉,语气却重了许多。她的不信任感与恐惧感正在内心浓烈地增长,如同洪水难以收束,几乎要摧垮她的精神,许多事物都泛了起来,自然也包括她剩下的那点隔夜饭。
她只觉得眩晕,接着吐在地板上。
“我去收拾事务所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你负责联络Q公司的人,先完成对接再说。”
凝视着地板上那滩漆黑的液体,沙立叶怔怔地说,她又抬起头,看见萨缪尔抽动的眼角与嘴唇,还有正颤抖着的脸颊,又强调了一遍:
“你负责联络,我先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好么?”
“好……”
她正在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正努力将所有事情整理起来,将这里所有的脏污都打扫干净,在脑海中牵连成线。她觉得自己的衣衫汗湿了,手也不停颤抖着,就像是患了病的人,迟迟不能控制自己。
窗外弥漫起那些水雾、大雨,冲刷在事务所的玻璃上,她已无能为力将它们擦拭洗净。
她死死攥着那张染了血的纸,以一种轻微的语气,几乎一字一句地念出上面的内容:
“许久不见,沙立叶大姐与萨缪尔大哥,写下这封信的是伊卡洛斯。很抱歉,但我们的事务所在你们离开的这几天期间遭遇了不小的变故。
切西娅因为我所不知晓的事与中指的人争论不休,先是他们打起来,最后被他们追杀,她为了我们主动离开了事务所,现在不知去了哪儿……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是三天之前她告诉我这些信息的时刻了。
安娜贝尔,她……在某一天的疏忽里遗落了账簿,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当她回去的那天往后,我们再也没见到她回来,再也没听见她的消息。
鲍德温……我不知道他怎么了,似乎切西娅失踪之后,他在那天也不见了踪影。
至于我吗?之前答应带你们去看星星的愿望八成也算是完不成了,我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勇气让我爬回了事务所,那天我在星空里见到了别的东西——接着一瞬间失神,摔断了自己的下半身。
在我还有理智的时间里,我把这些信息为了你们写下来,希望你们了解我们的情况,以及……别再去找我们了,这只会为你们招来麻烦……拜托了。”
她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她无言以对。
萨缪尔也回来了,满身的疲惫,眼眸里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的衰颓。
“你有发现吗?”他问。
“你看吧。”
她递过去那张纸,观察着萨缪尔的表情,看他的表情逐渐控制不住,变成濒临崩溃时的神色,嘴中低声细语着,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的眼眸里闪着怒火,变得坚决,抄起那把战锤,头也不回地往雨中走去。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无言以对。
沙立叶感到自己内心里某种情绪正在翻腾,她很想做些什么,但手脚犹如被捆缚般动弹不得。
这里很快只剩下她一人,进行着无用的等待,不过,她很快便收拾起了自己的悲恸。这里刚才因为她的翻找变得乱糟糟,现在,她需要将这里重新收拾一遍,让它看起来宛若新的那般,就像她过去经常做的那些事。
等待,等待,永无止尽。
恐惧,恐惧,覆水难收。
她最为恐惧的事物往往会变成现实,因为这里是都市,一个总是使人梦碎的,无比残忍的地方。那些恐惧钳制、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就连声音都变得那么微弱。这些事情她好似永远也无法反抗。
那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好像压过了她的所有勇气,压过了所有使人信赖的决心,压过了所有嘶鸣的哀伤,只留下斑驳的,无可描述的形状,涂抹在她的大脑上,染黑了她的视线,撕裂了她的双手。
她觉得自己好像迷失在脑海中无穷尽的荒漠里,也许在下个瞬间便会力竭倒下,脱水而死,却又找不到任何自救的办法,只能绝望地看见自己在如此痛苦中慢性死亡。
就像得了绝症的人……她又何尝不是呢?


IP属地:湖北37楼2024-04-27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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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贴吧是真的喜欢吞稿子啊


    IP属地:湖北39楼2024-04-27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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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好像生活在一个虚无飘渺的梦里,梦中的一切景象皆是我无法抓住的幻影。”
      ……
      透过淡化的眼睑,她看见了青草的芬芳,嗅到了高大的树丛边隙处流泻的明媚的阳光,不远处是孩子们在嬉戏玩闹,在被晾晒的洁白的床单与被褥之间穿梭、游行。
      再偏过头去侧耳倾听,似乎还有小溪的潺潺与甲虫的鸣叫。
      她就那样坐在轮椅上,欣赏眼前所有这些事物。
      这一切都很美好。
      “……只是,我好像觉得自己的内心里少了些什么。”
      她喃喃自语着,试图回想起自己的名字。
      沙立叶,没错,是这么称呼的吧。
      她又沉默了一瞬,视线向下瞥,看见自己手腕处那圈显眼的红色带子,与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她生病了吗?她不知道,她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所有事物都随着那些泡沫般的幻影逐渐远去,一个一个人都离她越来越远。
      但无论多么焦急,她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小姐,这儿的风景还好么?”
      她的身旁不知何时起站了一个人,有着金色的长发与绿色的眼睛,女仆装在这儿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她不知道对方的瞳孔里究竟有怎样的神情在闪烁,却能清晰地明白那家伙并无敌意。
      “你是谁?我又是在哪儿?”她问。
      “哎,看来您的病情仍旧在加重,现在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我是您家里的仆人特洛伊,受家母委托专程来照顾小姐您的。您现在想起来了吗?”
      “不,还是什么都没有。”
      沙立叶现在已经理不清自己的回忆,或许即将连方向感也失去了。她看着特洛伊的脸,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在某时某处曾见过她,那是一段极为悠远的记忆,就连印象本身都残破不堪,流水般怎样也无法攥紧。
      她索性不再说话,低下头,又陷进沉默里。
      “咳咳,想不起也没关系,”特洛伊微笑着打破了沉默,“只要明白我与您母亲的心意就好。那小姐接下来想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每当沙立叶试图回想起什么时,她的心率与呼吸总是加速的,连颅骨都开始隐隐作痛,就像是大脑触发了极度激烈的应激反应,故意阻止她想起什么一般。
      “好……您别急。”
      特洛伊从轮椅侧边转到沙立叶的正前方,蹲下身仰视她的眼睛。
      “别紧张,您现在还处于最关键的恢复期——放松,尝试深呼吸,以及,保持平静——再来默念几句话:‘我会变好的……相信自己’。”
      “……随便带我去个地方吧,你认为合适的就好,谢谢。”
      沙立叶只是这样嘱咐道,又闭上眼,感受着颅内压力的痛苦,与胸腔那几乎喘不过气的窒息感,随后默不作声。
      特洛伊推着轮椅,将她带离了这座综合公园。
      四面都是高楼,列车穿梭在更高一级的轨道上,马路上车流不息,五颜六色的标牌别样地闪烁着,鼻腔内能感知到那些混乱的,有汽车尾气、食物芬芳、灰尘扑鼻等糅杂而成的复杂滋味,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秩序,随着地平线不断延伸而被拉长,仿佛没有开始,亦没有能被认知的尽头。
      大厦的巨幅广告牌上显示着某些内容,但她什么也看不懂,听觉也退化到对身边一切事物都模糊的地步,连行人的匆匆而过,车流的引擎轰鸣都触摸不到,就像与世界自那副正在腐烂的躯壳隔出了无形的高墙。
      特洛伊将她推进一处小区里,他们上了某栋大厦的电梯里,跟着它不断向上。
      拧动钥匙,进入那座记忆里陌生的房间,沙立叶闻到了刺鼻的药物气味。
      “啊……”特洛伊看见她眉头紧皱的模样,连忙解释道,“为了以更高效率治疗小姐您,医生建议我们在您的住户内架设气雾机,每天投放三次药雾,这样更有利于您在家中时的治疗与症状稳定。”
      “我了解了。”
      这些雾气给沙立叶一种与生俱来的森寒,她并不喜欢它们,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是医生,没有评判自己病情、决定治疗的权威,她对这些一概不知,连身体也难以移动,只能沉默地服从这些安排。她没有手段,没有能力,没有信息——除了对未来颤抖着的恐惧,她一无所有。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问,“我究竟是患上了怎样的病?”
      “是一种就连世界之翼们,或者说那些大公司们都难以治疗的脑部病变,这会使您产生认知障碍,并随时间不断加剧,记忆也会一同丢失……您现在的一切症状完全符合该罕见疾病的诊断标准。”
      沙立叶沉默地接纳了这些事情,在听见某些陌生又熟悉的词汇时,记忆似乎又从她的大脑翻出来,但就像泡泡般一触即溃,她终究无法从中得到什么有形体的记忆。
      “有纸笔吗?”她勉强挪动着用自己血肉铸成的,僵硬的手,摆出一个尚未成型的“摊开”形状。
      “小姐是需要记忆什么吗?我可以帮忙……”
      “不必了,我想一个人来记录这些事情。”
      沙立叶试图进一步移动自己的手指,但那儿比她想象里更僵硬,就像是被斩断了多半的神经,这才几乎不听大脑的使唤。她接过笔,又砰然落地,再次接过,再次落地,直到她的手指几乎扭曲成近似骨折的模样,如此才使她暂时放弃了这样的意图。
      她失落地望向自己的手,心中残存的一点自尊心正剧烈地滚动着。
      “小姐,别伤心了。”
      特洛伊的脸再次冲到视线中,带来了一抹靓丽的笑容。沙立叶同样想学着这么笑,却发现她现在甚至连脸部肌肉都难以牵动。
      “这样吧……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我去做饭——您有什么想吃的吗?医生可是说您在饮食这方面不需要有顾忌的哦~”
      “你还记得我从前喜欢吃什么吗?我现在……记不到什么了。”
      她看见对方又笑着,给予了自己肯定的回复,而后在逐步褪色的视野里越走越远,直到厨房中那无法窥探的陌生领域。
      她只能被束缚在名为疾病的无形囚笼中,被轮椅架起,如行将就木的老人,平静地等待命运最终的审判。


      IP属地:湖北40楼2024-04-28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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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吞我稿子,不是吧?


        IP属地:湖北41楼2024-04-28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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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过去里也有相似的时间是如同这样的等待,漫长、煎熬,时间仿佛都失去意义,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独留人在此处老朽、枯死。
          沙立叶对这样的等待充满恐惧,她害怕那样的孤独,折磨心灵直至永不复回。她听着厨房的那些声音,期盼特洛伊能如她所想那般回来。哪怕她的脑海随着记忆流失近乎成为一片空旷的无垠之地,那些恐惧、愤怒却依然是这片土地的底色,它们浇灌着上方一切有形的植物,无时不刻侵蚀着她的心灵,哪怕她早已忘记这样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那句久违的呼唤击碎了她在沉默中的挣扎,随之而来的是端着盘子的特洛伊。
          “小姐……我的小姐!刚才等待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对方凑近了些,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
          特洛伊似乎想到了某些极度可怕的事情,面庞上的神情顿时变得低沉、沮丧。
          “不然?”沙立叶好奇地重复了一遍。
          “不然您的母上大人就会扣我工资哩……上个月本来绩效就不好……”
          特洛伊嘀咕着,将餐盘双手托到桌上。
          沙立叶再次尝试挪动自己的手,至少这次她成功了,哪怕只是微小的、将手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活动,对她而言都是非凡的成功,即便自己的胳臂酸痛无比。
          “啊,可喜的进步。”
          沙立叶侧过头来,她被特洛伊的目光盯得不舒服到了极点,简直感觉那家伙的眼睛此时都向外闪闪发光。
          “也许吧。”她只是平静地回答。
          “不,不是也许,这已经是很喜人的进步了,我的小姐——在我们发现您时,您已经陷入瘫痪状态,直到一个周后才稍微恢复了些神智。对一直观察您的我来说,您能理解这是多么大的惊喜吗?”
          话虽如此,沙立叶敏锐的观察力却从特洛伊眼底看出了别的神色,大约是类似于“终于可以少干些活”的庆幸,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样就会因此多发些奖金。
          沙立叶点了点头,勉力抽动肌肉挤出难看的微笑来。
          “我能理解。”她道。
          “那再好不过了——现在,吃饭吧。”
          这一餐解决得很潦草,沙立叶发现她实际吃不下什么,胃里就像是被填了草,再多吃些便会将其中的内容物全数吐出,那里面夹杂着漆黑的不明液体,比酸水还更可怖些。
          沙立叶对此并无更多的感触,她只是觉察到特洛伊咕哝那些听不清内容的话语,正苦闷地擦着地板,不时抹一把汗。
          当后者实际打扫完毕时,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三点。
          特洛伊将沙立叶推到阳台,这儿的视野很开阔,恰好与代表Q翼的“国会大厦”建筑相对,临近大厦的则是一条横亘Q翼核心区划的街道,还有其余的众多建筑,都沿着它错综复杂地排列起来,宛若建成一座钢铁所铸就的高山。
          沙立叶对这些建筑几乎想不起什么,在她闭眼时,一个渺小的身影仿佛抓住了她的手,紧攥着她的那些愿望、千纸鹤,追逐那些白洁的鸽子在广场上奔跑。
          梦中的那个身影也有着金色的头发与绿色的眼睛,所蕴含的生机是她日后所见到的许多人无法匹敌的,她们曾坐在一起憧憬未来,彼此约定以后会成为怎样的人。
          她还记得那孩子的梦想:“成为一个自由的人远走高飞,看遍都市所有美丽的景色”。
          不知那孩子如今是否成为了她所期望的人呢?不知她是否自由呢?
          “……应该是有答案的吧?”
          沙立叶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偏头注视着特洛伊那对绿宝石似的眼睛,嘴唇稍微张开,喉咙蠕动半分,但最后仍一言不发。
          搞错了吗?
          她的头又开始疼痛了。
          “特洛伊,你曾经去过那儿吗?”
          忍受着如此折磨,她说话时声音都不停颤抖,脸色也略显发白。
          “……我想一定是有过的。毕竟Q翼的集体大会不分巢中居民的阶层,只要符合一定标准,都能予以参加。”
          “‘标准’?”
          特洛伊指了指悬挂在沙立叶胸口的吊牌,她的胸口同样也有相似的吊牌,上方标识的信息只有一则——“血统纯净度”。
          沙立叶的纯净度为99.7%.
          而特洛伊为73.8%.
          这意味着什么?
          沙立叶尽力不去想,有关某些可怕事实的记忆似乎已经被提起了,那些模糊不清的影子又一次地在脑海中攒动,可她为什么总是无法回忆起它们的具体面貌呢?
          她想要发狂、尖叫、愤怒地捶打家具,但已经麻木、崩溃的肉体已经不再允许这一行为了,它被死死遏制,再也动弹不得。
          仿佛是窥探到沙立叶异样的表情,特洛伊又露出那抹极具讨好意味的笑容来,语气依然是柔和的,使沙立叶再难窥见对方真正的心声。
          “小姐,您没事吧?”
          “嗯……我很好。你呢?”
          “我吗?这个嘛,嗯,当然比您想的要好。”
          “我的母亲呢?她还好吗?”
          “她一直期待着,希望您的病情好转,恢复到过去安然无恙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可以与她见一面?”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小姐,您知道的,我无权决定家母的行程,只能听由她的安排。”
          “……真是遗憾。”
          沙立叶叹一口气,让特洛伊将自己推回屋内。呼吸新鲜空气着实令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虽说记忆依旧残缺不全、面目全非,不过,借由这些痕迹,她好像推断出了什么……正如同那些恐惧纠缠她不放。
          特洛伊也好,自己的母亲也好,他们究竟在计划什么呢?
          真正的自己又是何种模样呢?自己的过去又在哪里呢?
          沙立叶恐惧这其中的每一个问题,对所有不可知的事物怀着极大的猜忌,连自己的未来也一并怀疑。
          深陷这样的疾病,她真的有未来吗?
          那些代表她的血统又是什么?为何将以特洛伊为代表的其他人扭曲成这样虚伪的模样?
          “我不该想得太多的。”
          捂着脸,她向特洛伊坦露了自己的后悔。
          后者的表情泛出微不可察的怜悯,又迅速收敛起来,很快挨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头与肩。
          “很快就会好了,这些事情没什么的。请别焦虑……我的小姐。我再带您出去多走走吧。”


          IP属地:湖北42楼2024-04-29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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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全完了吗?”
            国会大厦,第十五层,德洛丽丝办公室中,她的助理搬着一大摞文件,气喘吁吁地将它们搁在办公桌上。
            “嗯,正是这些,非常感谢。”
            一如惯例,德洛丽丝同这名助理握手后,把一张大额钞票不动声色移到了助理的指缝中。后者感激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这儿又只剩下德洛丽丝的身影。
            办公室里并没有陈列多少东西,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只文件柜,一台电脑,除这些必要的大件物品外,只剩下保温杯与一杆笔的存在。
            站在透明的玻璃幕墙边,她能清晰地辨认出自己如今的模样——白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眸,胸前的血统纯净度标牌,以及浑身无法抹去的疲惫。
            曾经那头秀发光鲜亮丽,如今染上了灰的痕迹,曾经那眼眸里冷酷无情、雄心勃勃,如今只剩下衰颓与疲惫,宛若透支一切意志后只剩下腐烂的躯壳。
            她已在Q社中度过自己人生中忙碌的几十载,早已忘却自己从前的模样。
            “我看起来真是有够苍老的。”
            她的视线又穿透幕墙,朝广场上那轮椅上的白发人影与身着女仆服饰的金发人影凝视,嘴角这才勉力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沙立叶……我的孩子。等徘徊在你过去的阴影被彻底洗净时,我想我们也是时候准备见面了。哪怕你走了那么多错误的路,哪怕你甚至叛逆到背弃了我们的信仰,我却仍旧不会将你放弃的……毕竟你是我的孩子,毕竟你背负着我们的希望,毕竟我终会老去,而你将要接替我的位置加冕为王……”
            德洛丽丝喃喃诉说着自己纷乱的思绪,这才意识到自己骤然的失态。她收拾了仪容,又开始伏案整理起文件。
            有关收尾人们提交的不同信息相当一部分被划到了她手里,且多半需要她亲自过目,那有关脑叶公司潜藏在幕后的真相,其奇点技术的真正奥秘的猜测总是喋喋不休,层出不穷。翻阅着这些报告,其中光是对其核心的猜测就不下于四十份,折合将近二十万字。
            “虽然合理的猜测不一定是坏事,但有时候合理却未必是通往真相的道路。”
            作为Q社的高层,她亲眼见证过他们的奇点技术源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或许很难有人很难将诸如纠缠或是互作用力之类的应用领域和那个东西结合起来——这是个只有那些最核心成员才知晓的阴暗秘密,就如同其它翼的秘密一般,总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脑叶公司的奇点也不可能只有用那些报告里目击的怪物生产脑啡肽那么简单,然而,再多的信息她便无法推断了。
            那些怪物从哪儿来?它们代表了什么?无人知晓。
            而对他们总部的搜寻更是无从说起。
            前些时间,涉外部门中有人将发生于L巢中的图书馆事件与脑叶公司的崩塌挂钩起来,不过,由于手头没有确凿证据,这些想法他们都无法肯定。
            “……毫无头绪,真是糟糕。”
            她拧开保温杯,嗅着其中茶叶与枸杞的清香,只抿了一小口茶水。
            哪怕什么也无法推断都不会使她的名誉和地位受损,但对自尊心的打击依然无比沉重,作为一个好胜心极强的人,她不允许自己的生活圈内有任何人比自己的进度更快。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定是有人有事要找她。
            德洛丽丝合上文件,她将门打开,而面前的一幕景象却使她的呼吸近乎停止。
            即便身着那一袭仿佛能吸收所有光芒的黑色衣裙,但那张脸她可从未忘记,虽说平淡,却显得玩世不恭,邪恶万分,嘴角也总是勾起浅薄的笑意,不知是欢欣还是戏谑。
            而对方眼睛里的神色,则是她永远都无法理解的。
            德洛丽丝的视线越过那家伙的肩,并没有在视线后发现另一个本该出现的人,这才缓解了那骤然闪烁的,痛苦又紧张的思绪。
            “是因为私人的事情来的吗?”她问。
            “一旦有了兴趣,私人上的事情于是就多起来了。虽说也有职责的分量所在,不过个人去详尽记载的意义更为重大。”
            “啊,哈……是为了什么?”
            “有一件事是你我共同追随的,虽然我的同僚们早已将其探明,不过,于我而言,仍是亲眼所见更具备说服力。”
            德洛丽丝回头瞥了一眼堆砌成小山的文件,她搓着手,眉头顿时蹙起。
            “这件事并不是我一人的意愿。”她叹气道。
            “我已用有形的报偿说服了他们。”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得放弃这一项目,将所有文件转交与你?”
            德洛丽丝没有听见那家伙的回应,她揣测着对方内心的活动,最终选择将那一堆文件都交给对方。
            “你拿去便是了。”
            “感激不尽。既然你帮助了我,我也会给予你少许回馈的——你的女儿,她最近还好么?我相信她是痛苦的,所面临的现实与所期望的事物相悖,而她的倔强又不愿意将思绪扭转。那来自地狱的呼号在她耳畔徘徊,只会使事情愈发糟糕。”
            “……我已尽我最大努力做到最好。”
            “然而你们的最终目的仍旧是不一致的,她不是你,不会成为如你这般的人——你也不必如此痛苦,放下这些执念,你同样也可以看清这一切去撒手人寰。”
            “你低估了一位母亲对孩子所能投入的情感有多么沉重……她已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我自然也有理由她领向幸福与更美好的道路中去。”
            “你说是,那便是。我想你不是那种会为自己的过去而忏悔的人,于是,我同样无需多言了。”
            “我的人生亦没有那样多的机会去忏悔。”
            “这就得看个人选择了。”
            目送着那家伙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德洛丽丝的背不觉间已被那样多的汗水浸湿。
            她如今只能庆幸对方只是为了搜寻自己所期待的事情而来,而不是为扣上那样神秘的枷锁,将全部人就地处斩。
            审判的天平终究没有用以审判他们,哪怕他们的黑暗秘密以惨绝人寰作为代价,蚕食着这个世界绝望的过去。
            “该是好还是坏呢……”
            德洛丽丝尽力不去想这些事物,她的思绪已太乱了,需要一阵时间的休息才好。


            IP属地:湖北43楼2024-04-30 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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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立叶,这里好看吗?”
              “什么……?”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中空无一物。
              广场仍旧是广场,而特洛伊仍旧是特洛伊,即便刚才的声音并不属于自己的同伴。
              沙立叶甚是烦闷,她不想再追求过去记忆的内容,痛苦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她。即便是睡梦中,即便是被认为惬意的时刻,即便是她想放松的一分钟里,这些感觉都徘徊、盘旋着,从未散开。
              “我的小姐,您仍旧陷入在迷惘中吗?”
              “比想象里更沉重。”
              特洛伊的嘴角,那副安慰似的笑容从未有所退却。
              沙立叶的眼底,那副破碎的躯壳依然因颤抖而从来得不到安定。
              广场上的人不多,兴许是因为此时正值下午两点左右,燥热侵袭着人们,使他们不再愿意出门。
              沙立叶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凝望着那些自己曾俯视的塑像,灌木,以及作为装饰的浮雕,再之后便也失去了兴趣,内心只剩下空洞与乏味。
              自己的一部分随之而去,如今满是无法被填充的残缺。
              沙立叶揉搓着手,不知该去往何方。她几乎感知不到阳光的温暖,它们照射在皮肤上,一如被手术室中的无影灯照射那样冰冷,仿佛骨髓都被冻干,灵魂亦随之封存。
              特洛伊则完全不同,她要推着一个即便已有数日尚未摄入食物,体重也并没有下降的异常存在,一个真实的,接受过不知名改造的一阶收尾人在轮椅上四处颠簸。饶是她自诩体力充沛,如今也被折腾到没了脾气,只能感知到手心那些渗出的汗液,与额头滚滚淌下的泪珠。
              他们双方都没有说话,维持着静默的平衡,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待。
              “哎……我又怎能知道?”
              又开始了,耳畔的喋喋不休。
              特洛伊后悔按照原定的计划方案执行大剂量的药物治疗了。
              她并非药学及相关专业的学生,她对这些药物的真正效力一无所知。她只看见他们把那些以一百毫升为计量单位的药物往沙立叶身体里注射,就像是要替代那具身体里原本的血液,试图摧毁原本的一切,再覆写上新的代码。
              科学技术的效力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就连一个人真正的心意都能颠倒,这种被篡改后依照他人意愿形成的自我,真的还算是自我吗?
              特洛伊摆了摆头,决定不再考虑这些问题。她的确认识幼年时期的沙立叶,并与之成为了好友,但那又如何?
              同情心终究抵不过生活的压力,如同她成为德洛丽丝的幕僚,为其工作,在命令下将自己的原则统统打破一般。
              说到底,她还愿意以接近于人的姿态体面地活着,而在都市中,这样的活着必然代表牺牲原本的自我,放弃自己的感性,遵照既定的理性坚定不移地前进。
              这是都市的现状,这是芸芸众生里那些苟且偷生之人,也是那些身份卑微之人,那些拼尽全力活下来的人的唯一选项。
              对某些人来说,如果活着就拼尽全力,又怎么能奢求他们更多呢?
              “哎……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觉得我的良心在翻腾。我亲眼看见他们把你拆开、分离,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再对你的身体注射那些复杂的,大剂量的药物——所以你才会这么痛苦,所以你才会这么傻,但我什么也做不到。我不得不这样为之。”
              在心里发表了一番自己的思绪,在确认沙立叶的情况趋于稳定后,特洛伊便用视线再搜索了一遍广场。
              毕竟,总是留在这儿也不好,用些新的法子转移注意力还不至于使人太痛苦。
              但愿如此。
              虽然不清楚环指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最起码他们有事情去做了。
              推着轮椅到那人的面前,特洛伊注意到了他手中的传单。
              是的,传单?
              这很让人意外。尤其是一沓任务似的,像是要被派发完全的传单。
              “啊,两位小姐,你们好。”
              那环指的人朝他们鞠了躬,接着便开始介绍手中的单子。
              “你们知道吗?环指的海伦大师将于今晚在17号巷的艺术博物馆举行一场人偶戏演出。”
              接过宣传单,特洛伊擦着下巴,不知该是去还是不去。
              如果德洛丽丝那个老东西知道自己把她的女儿带去环指的辖区那种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地方,他们非得杀了自己不可,然而,沙立叶自己的意愿又是如何的呢?
              她俯身,略微凑向沙立叶的正前方,从侧面看见对方沉思的神态,与肃然的眼睛。
              “呼,是没见过的东西。”
              沙立叶没有告诉特洛伊,她在这幅宣传画里窥视到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那些碎片在此时又从记忆之海中涌出,几乎要填满她的内脏,令她觉得恶心。
              这是她自己的事,她治不好自己,也不需要再告诉任何人。
              但她仍旧有必要去那儿看看,她想知道自己的过去究竟从哪儿来,她不会就这样一直以一无所知的状态生活。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恐惧,但这些情绪的价值远没有发掘真相本身来得重要……她的恐惧,正是方向正确的标识。
              “我们可以去哪儿吗?”
              “啊——那个艺术博物馆嘛,容我想一想。”
              特洛伊托着腮,做出沉思的模样。
              “好嘞,我的小姐。”
              她终于做出决定了。
              就让那个老东西白着急吧,至少这段时间里开心些兴许也没什么。
              说到底,一个人一生,又能有几次喜悦呢?
              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正是一种罕见的喜悦与幸运。
              “我们先回家,收拾一下……您穿着病号服出去实在是不甚得体。而后,我得先准备一下自己的武器与弹药。巷里的治安不比巢,万一有人看我们不顺眼要过来打劫什么的,我可是要先做好防范呢~”
              沙立叶并没有仔细听这句话,她仍攥着那张宣传单,凝视着其中的内容出神。
              画面里是一个不男不女,却极为妖异美艳的家伙,被一大群造型奇异的玩偶簇拥着,而勾起沙立叶思绪的正是其中一个玩偶。
              她对那东西有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别样的熟悉感。


              IP属地:湖北44楼2024-05-02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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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是唯一珍重的东西。”
                在艺术博物馆前写了这样的一句话。
                有不少人围着它拍照,欣赏字迹的弧线之美。对特洛伊与沙立叶而言,他们不理解这其中被称为美妙的韵律与精妙绝伦的笔法,只是下意识地难以分辨其中的字样。
                说到底,一些艺术不是谁都能欣赏的,至少这样紊乱的书法是如此。而有些东西则是所有人,不论老幼,不论职业,不论雅俗,皆能品尝到其中意味的。譬如他们今天要观看的某些更具象化的事物。
                特洛伊持着那把比沙立叶曾携带的步枪款式相似,却更短些的一把步枪,就挎在胸前,作为醒目的标记。只有Q社职员才会被允许佩戴它,也只有他们的作战人员才会大规模装备枪械作为武器。它与所配套的子弹都作为特殊的非卖品存在,甚至连倒卖枪械本身都成为了Q巢本身的禁忌。其款式不同于市面上大多数被售卖的工坊枪械,而携带它的特洛伊自然也被人认了出来,周围的其余人仿佛有所畏惧,在无形中与他们隔了两三步的距离。
                这正和她的意愿,至少沙立叶暂时不会被某个贸然出现的无礼之徒打搅,他们也不必遇见更多的麻烦。
                艺术博物馆里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大,此时大概也有着比平常更多的人,不出意外都是来观看那场表演的。
                雕塑,绘画,音乐……
                能记载的艺术形式比想象中更多,也比想象中更新颖。
                沙立叶的表情很平静,并未因此有所触动,大概也没有触碰到深层的记忆。
                特洛伊噘着嘴,将轮椅推得呼呼作响。现在还没到演出的预备时间,他们也无需就此事多焦虑,于是,她选择在这儿到处逛,用丰富的一切弥补自己过去被牺牲的娱乐。
                她笑得显然比轮椅中本该来欣赏这些的人更开心,不过后者也无心去仔细品味,善加思考,只是沉默着,用自己衰退的记忆试图将眼前这些景物铭记在头脑中。
                沙立叶的灵光显然捕捉到了截然不同的东西,除了那些绘声绘色描述着艺术品的讲解员们之外,还有另一些行踪可疑、轨迹陌然的人,她读到了那些人内心的慌乱,紧张,夹杂着不知名状的恐惧,那些感觉无比清晰,在她的大脑皮层里剧烈地翻腾。
                她似乎记得这些人曾经是作为什么存在的,如今连具体的名讳也无法清晰提及,不由得是刺耳的讥讽。
                索性,她身边还有可以作为指南针的人。
                “看见那些人了吗?”
                她伸出手,对特洛伊指着其中一名踪迹可疑的游客。
                “哦……麻烦事。”
                女仆小姐显然觉察到了什么,那感觉比沙立叶钝化的记忆更为敏锐。
                “是东部四协的人……我之前和他们交手过,步伐和惯用的踪迹,不会错的。但我没法确定他们的目标。这帮人是为了环指大师来的吗?还是这儿的什么贵宾?”
                “……他们很危险吗?”
                “比想象里更可怕一点,不过,只要不是他们的二科,或是一科科长出手,我倒是还能轻松击败余下的人——别担心,我会保护好您的。”
                沙立叶没有再评价什么,她同样没有再看那些人,只是专心地继续向内观察。
                “也许并不是我们的事情……呼,我的头又开始疼痛了。”
                面前敞开着一副画,一副奇异的画作,几乎由漆黑的墨汁染成,像是腾起了云雾,像是撒出了烟霾,像是“那一天”永远不会被忘却,又无人敢于提及的往事,如同炼狱的大门,其中必然描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一般,哪怕它并未有什么存在呈现。
                那种不适却全然透了出来,渗透进他们的内心。
                “呃……”
                特洛伊同样感受到了那股贯彻骨髓的不适,仿佛无数只手伸出来,要将她的灵魂也拖进炼狱中审判,紧接着受尽惩罚一般。那些手拉着她,宛若生命,在她耳畔喃喃自语,诉说悔恨,诉说罪孽。
                不,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意识地挣扎,灵魂仿佛沉进冰湖中,再也无法动弹。
                她强忍着这种怪象,有些颤抖地凑向沙立叶的面前。
                对方的表情她绝对不会忘记,怎么会有人……
                特洛伊几乎无法评价沙立叶的表情,那副模样,真的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吗?
                每一块肌肉都在抖动,抽搐,彼此争吵,叫唤,在怨怒中撕裂,连皮囊都因此被扯得千疮百孔。骨骼也受到了这样的余波的侵蚀,它们嘎吱作响,濒临崩溃。牙齿则是这场无冕之灾的最大受害者,它们被猛烈的力量驱使着碰撞,一颗接一颗碎成粉末,从撑开的嘴缝里流出。眼球并没有掉落在地,却噗通爆炸了,只留下地表残留的浑浊液体。
                错位、扭曲、蠕动、翻涌,那些五官究竟成为了什么?
                哪怕见惯了都市中可怖的景象,特洛伊此时也被吓得不敢动。
                再眨眼时,她看见了那些斑驳的色块,模糊成不可辨认的形态,不被人们所理解,不被任何一对眼睛知晓,不被任何大脑接纳。
                至少全然的马赛克远比崩溃的模样更能使人接受,也不知沙立叶此时究竟是什么感受,但特洛伊开始后悔这趟旅行了。
                她闯出的乱子可远比乱喂药严重许多。
                “小姐……?”
                她试着呼唤了一声,哪怕对方的脸依然是不可察觉的,她也依然不敢再次抬头注视。
                “我……我好像回想起了什么,有关‘那一天’的事情,有关我们过去遭遇的所有事物,有关我曾经的遭遇,我……我……”
                语无伦次,即便从语气判断,特洛伊也能听见随着头骨扭曲的,沙立叶的痛苦挣扎。
                “……抱歉。”
                特洛伊只能忍着不适,捂着沙立叶的脸,让他们靠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试图避免更多的连带灾害,与更多的痛苦产生。
                她亲耳听见了无数东西的破碎之声,就像是自己的梦想也一同坠地。
                那些是无可描述的恐惧,正充斥在周围。


                IP属地:湖北45楼2024-05-03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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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才是唯一的归宿,万事万物最后都会落入永恒的平静,一如死灰,恰像尘埃,不再言语,不为动弹。
                  特洛伊等到沙立叶平静了下来,那副狰狞的,不像是人的脸也沉默了。
                  “现在如何?”她问那坐在轮椅上的受刑者,眼神则仍在留意周围的人群。
                  “比以往更糟糕……我是去炼狱里走了一趟吗?我见到了很多人的脸,他们的身体上还带着过去留下的伤疤,那样瞪视着我,看我下油锅,被扒皮、抽筋,因而窃笑。我过去的记忆开始从海里浮起,向我一件件陈述我过去犯下的桩桩罪孽。但我却什么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过去是怎样的人,不知道我究竟作何想法。”
                  “我,好吧,我从没目击过这样的场景。”
                  瞧见周围的人逐渐稀少,特洛伊又低下头问道:“所以,小姐,如果您状态不好的话,我们当然可以随时回去的。您需要我带着您离开吗?”
                  沙立叶又想起她在海报上被提起的朦胧记忆,她果断地摇头,继续坚持要观看完整场演出。
                  “我已经不止一次直面过死神了……”特洛伊咕哝着,“多一次,少一次,并无区别。只要那些四协会的人里没有叫殷红迷雾的,或者那名环指大师没有对我们出手的打算,否则一切都能平安的,呼,首脑保佑。”
                  演出的门票是特洛伊刷了德洛丽丝给她的卡支付的,虽然不清楚沙立叶的疯婆娘是否会借着Q巢里的盖世太保调查他们的消费记录,不过,那也没什么所谓了——当然,只是一个好办法,她当然可以把责任推给沙立叶了。
                  推开门吧。
                  让我们看看环指大师惊世骇俗的演出,让我们看看超越世人遐想的前卫艺术,让我们看看都市之下的一瞬洞见带来的犀利的灵感火花,环指的意义不正是因为它们所生吗?
                  只看见自己所坚信的事物,也必然伴随着不同于世人所想的瑰丽。
                  落座,放松。
                  沙立叶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心跳随之以轻微的频度震动,在共鸣中引起些微过往的记忆碎片,遥远得仿佛上个世纪才存在。
                  特洛伊警惕着那些环境中的人,既然入场时没有没收她的武器,这把步枪自然要用到正确的道路上——威胁,止损,以及必要时的反击自卫。
                  一刻钟演出开始。
                  现在距离正式的演出只相差不到十五分钟,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也许是冻住了自己灵魂,但谁知道他们内心中的所思所想呢?
                  Q巢及其所属巷的最宏大演出,开幕!
                  特洛伊看见了被牵连的丝线,带动着一个歪斜的家伙踏上舞台。那是个人偶,一个玩偶,一个被刻意拼凑起来的,蹩脚的玩具。一个他们所不熟悉的人,被操纵着心智。
                  它的下巴一张一合,接下来开始说话。
                  “各位观众们,今天,我们盛大的演出即将开始——请各位落座,保持安静,演出很快就开始!”
                  它的声音在这四周回荡,使人无法分辨其具体方位,或许它的音源根本就不在这儿。
                  灯骤然暗下去,真正的演出开始了。
                  沙立叶失去了记忆,她失去了欣赏、鉴别艺术的能力,她只是在等待那个引起自己熟悉的家伙的出现,只是在试图从中唤起自己的回忆。
                  来吧,来吧。
                  在优美的颂唱中,在其余人偶们畏惧的眼神里,安娜贝尔登了场。
                  “……我能想起你。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脏正在砰砰作响,是你,是你,没错的。”
                  那是个沉默的女孩儿,沉默却冷静,在某一天里消失于黑夜。
                  她从后巷的某个角落里发现了那孩子,如果不是她伸手相救的话,恐怕他们再见面时就已是在23号巷的餐桌上了。
                  那孩子自述说,她的父母某天出去买菜时悄然失踪了。有的邻居说,他们被某些餐馆抓去作为食材储备,有的邻居说,他们八成是财物遭了惦记,被丢弃在了垃圾桶里。
                  对那个孩子来说,都不再重要了。
                  在那一天,她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在那一天之后,她失去了自己的屋子。
                  这只是个偶遇,不过,当初的沙立叶又为什么要帮助这孩子呢?
                  兴许是因为过去的自己,在刚离开任何人的庇护时,也是这样一番空无,了无依靠的样子在这都市里着实难以为继。
                  这样的回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紧随而来的是剧烈的头痛,像是有某些东西在阻止自己回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她甚至都没能构建出曾经的自己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模样。
                  舞台落幕了,甚至比想象中来得快,也可能是她在这样的回忆里失踪了太久。
                  这次剧目真正的演出者,那些人偶的主人——环指大师海伦,他在灯光被打开的瞬目闪烁中出现在舞台上,正拿着话筒,不知蕴含了何种神色的青绿眸子扫了眼观众席。
                  沙立叶侧过头来,她看见特洛伊正紧攥着自己的步枪,锐利的视线凝视向观众座位里稍远的某处,呼吸也几乎屏住,像是在等待什么唾手可得的机会,那样子宛若一条阴冷的毒蛇,断绝了任何沙立叶想进一步说话的可能性。
                  即便她几乎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但过去的某些东西似乎还残留在内。在短暂的,不足一秒的时光里,她看见一个人影飞掠而出,特洛伊也几乎同步着那家伙行动,步枪也绽放出幽蓝色的星芒。
                  血花飞溅,下一刻,刺刀与猩红的长刀相遇,擦出绚烂的火花,又悄然流逝,如同下一秒飞出的脑浆般流淌在地。
                  直到这时,已有两名冲出的四协成员被特洛伊斩杀在呼吸之间。
                  本该冲向环指大师的四协会成员们举着刀刃与特洛伊对峙着,后者则露出象征无所谓态度的微笑。她回头看了眼沙立叶,比了个或许象征“没事”的手势。
                  “哎,老实说,我不能让小姐的旅行被破坏掉,至少今天不行。”
                  几乎可以看做没有任何理由的威胁,在这一瞬间被点燃,又化作了烈焰。
                  环指的人没有干涉,海伦大师就矗立在舞台上,托着下巴,静默地观察这一出闹剧,直到他最后将目光落在沙立叶的瞳孔上。
                  他于是笑了,全然忽略仍还有那些四协会的成员紧盯着他。


                  IP属地:湖北47楼2024-05-07 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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