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彬一把按住，说道：“大爷，天下穷苦人本是一家，说这话您就见外了。虎子与我也算有缘，你们的事情在来的路上我也知晓了一些，我想向您打听一下，五年前墨玉山庄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五年前？”卢铁生双眉微锁，说道，“这我得好好想想。”
　　这时，卢铁生的老伴卢月氏端着托盘进来，在桌上摆下几盘蒸菜和一壶烫熟的酒，说道：“夜里不好准备，灶上也没啥好东西，壮士将就着喝两盅吧！”说完，用手在围裙上蹭了蹭。
　　“对，壮士，咱们先来干一杯！”卢铁生提起酒壶斟酒。
　　这是一个勤劳而又善良的妇女，生活粗砺了她的双手，岁月爬上了她的脸庞，将一头青丝染成了白霜，但那份耿直与热情却像灶膛里的火，能让人寒在脚底暖在心上。
　　卓彬赶紧起身谢道：“大娘，这么晚了还让您麻烦，过意不去啊！虎子他睡下了么？”
　　“睡了，虎儿瞧着是累坏了，我这团子还没蒸熟，他就倒床上睡着了，这会儿在里屋睡得正香。”卢月氏拿起托盘，轻声吩咐，“老头子啊，你陪壮士慢慢喝，我去给你们望着。”
　　“大娘，别忙活了。我和大爷说会儿话，这夜里凉，您也赶紧去歇着吧。”


　　卢月氏应了一声，平静而又哀伤的面容里添了些微笑，转身出去了。卢铁生一把将卓彬按坐下，双手举起斟满的酒杯说道：“壮士，请坐下说话，我先干为敬！”
　　卓彬也举杯一饮而尽，醇香浑厚的滋味一线入喉，不禁赞道：“好酒，够劲儿！”
　　卢铁生呵呵一笑，提起酒壶又给满上，双手举杯说道：“自家酿的浊酒，叫壮士见笑了。这一杯，是我代虎儿他爹和他兄长谢壮士的。”说完仰头便干。
　　卓彬一口饮尽，说道：“大爷，您莫要客气，咱们先说说墨玉山庄的事儿吧。”
　　“好！”卢铁生放下酒杯又给满上，示意卓彬下箸，说道，“要说什么特别的事，我一时倒还想不起来。不过五年前镇上确有过一阵传闻，说是白家老二的娘子叫一帮飞贼给害了名节，真假莫辨，不知壮士所问是否与此有关？”
　　“一帮飞贼？什么样儿的飞贼，有几人？”卓彬问道。
　　“据说好像是七人，江湖人称‘夺命七雄’，手段极是毒辣。”
　　卓彬心中一动，说道：“墨玉山庄与他们难道会有瓜葛？这个传闻是否属实？”


　　“都是听来的传言，真假倒也难说。不过至此之后却是再没见白家的二媳妇来到庄上。要换作从前，一年一次从不落下，哪一次这街上不是张灯结彩，夹道相迎？”卢铁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神色凝重道，“而那‘夺命七雄’确与墨玉山庄有瓜葛，镇上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剥其皮碎其骨。”
　　“大爷，此话怎样？”
　　“那是许多年前发生的事情。那会儿我们一家也才搬来这镇上不久。一天夜里，庄子上几个胆大的奴仆不堪白家的欺侮，杀了几个管事的头仆，趁乱跑进墨仓山落了草，后来镇上又有十多户受不了白家压榨的农户进山寻着他们入了伙，他们在银狐岭上修了石屋木寨，凭借着地势险要，与山庄和官府派出的人马相抗衡。他们白天遁迹于山林，夜里抹黑偷袭山庄，直搅得整个墨玉山庄不得安宁。可他们从不骚扰镇上的穷乡亲，相反还时不时的把从庄子上打来的财物悄悄分给那些生活最困难的人。大家伙儿私底下没人不挑个大拇指，赞一声好！”卢铁生拿起酒杯一口干，神情放出激动的光采，压着嗓门说道，“这帮好汉可真是了不得。壮士你说，这古来所谓的劫富济贫，不就是如此么？只可惜他们人数太少，又未竖起一杆大旗，否则聚起这四方的好汉，一个小小的墨玉山庄又值个什么？”
　　卓彬慢慢浅酌，静静地听他说话。卢铁生摇了摇头，又一脸惋惜地说道：“唉，可就这么相持了半年多，突然有一天一班差役用笼子装着十多颗好汉的人头，抬着十多具摔得不成形的尸首来到镇上，银狐岭就这样被白家人和官府合力剿灭。”
　　“一个活口也没有么？”卓彬眉间紧锁。


　　“据说那些个好汉宁死不屈，一干老幼在寨子被攻破后相互抱着从崖上跳下摔得粉身碎骨，还有几名女眷不堪受辱在被抓来的路上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一个活口都没剩下……那个场面可真惨哪！他们将好汉们的人头挂在镇头的杆子上悬首三日，尸身大卸八块曝晒三天。那些曾经得了好汉们的好处，或被怀疑与之有干系的，还有平日里得罪了小人的趁机遭到构陷，又被株连了一百多户人。一时间这个镇上杀声四起，老幼奔号不绝，投监的投监，砍头的砍头，充军的充军，为奴的为奴……镇子东头有片荒地，枉死的冤魂就埋在那儿，连块牌子都不准立啊！”卢铁生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卓彬给他斟满酒，他端起酒杯却不往嘴边送，而是缓缓地倒在了地上，说道，“壮士莫怪，老朽敬他们是真汉子！”
　　卓彬点点头，又给他满上，说道：“确实是些好汉，只可惜自己生得晚，无缘与他们结识。”
　　“壮士此话当真？”卢铁生眼里突然冒出光采，可就这么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正常。
　　“当然，大爷何出此言？”卓彬看在眼里。
　　“哦，我的意思是，壮士可知银狐岭是被何人所破？”卢铁生赶忙说道。
　　“这个当然不知，还望大爷示下。”卓彬认真地看着卢铁生。
　　“银狐岭是被‘夺命七雄’所破。”卢铁生一拳砸在大腿上，切齿道，“据说因为长久相持不下，墨玉山庄损耗极大，而好汉们人数又不多，无法出动官军进行围剿，白德昌嫌差役无能，便另寻了他们做这等勾当。只是谁也没见过那些人的身形模样，也不知真假。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无其它版本的传言，想来应当不会错。”
　　“原来如此。”卓彬饮尽杯中酒。


　　“还有，我曾记得有庄子上的人说银狐岭被破还有内应的功劳，可那个内应是谁，就连说的人也不知晓，何况山上一个活口都未留下，因此大家多不以为真。”
　　卓彬微微颔首，将酒斟满与卢铁生对饮了一杯，问道：“大爷，您说得这些我都记下了。我听虎子说，他兄长薛峰本来同您女儿相好，后来是被墨玉山庄从中作梗，才逼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您能跟我说说这其中的原委么？”
　　“虎儿说得没错。峰儿他是个好孩子，我也算从小看着他长大，本想将巧儿许配于他，明年开春就让他们完婚，可数月前白家三少坐着马车从街上经过时，恰好瞧见了在铺子里忙活的巧儿，那时起便生了贼心。”卢铁生支着桌子，将酒杯端起又放下，神情忧愤道，“后来派人递话，说想邀巧儿去庄子上盘桓几日。可墨玉山庄乃禽兽之窝，巧儿自是不愿，我也极力回绝，让来人回去禀告白家三少巧儿已有了意中人，来年便要完婚。来人当时没说什么，也就自行去了。那天峰儿同他父亲进山打猎，此事我们也就暂且压下未与他说。谁知过了两天，他们派人去威逼利诱峰儿，不许他再与巧儿来往，说只要他答应，就免三年的田赋，还给他修三间瓦房。可当场就被峰儿和我大兄弟痛斥一番，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们见利诱不行就开始威胁，说如果不答应，就要收回他家房屋田产将他们赶出镇子。峰儿性子刚，我那大兄弟又从不拖欠租子，有理自然腰杆硬，便不将威胁放在眼里，来人见此情景也就恨恨地走了，回头我才将事情的起因讲与他们听，我那兄弟一家自是愤怒不已。”


　　“虎子说后来还起了冲突，薛峰将人家的腿给打折了？”
　　“呵呵，是啊，是峰儿做的。”卢铁生面上有了些笑意，说道，“对方见威逼利诱峰儿行不通，就弄了些泼皮无赖隔三差五的来我这里滋扰，今天要做一把铲子，隔两天又要打一口铁锅，见着巧儿就说些闲碎话儿，拿了物件去转头又来说我打的铲子崩了边儿，铁锅漏了底儿，我卢铁生的手艺不敢说无人能及，可要放在这州县里说，谁能高出我一头去？他们这是存心来捣乱哪！可这些人偏又是拿着银钱来买东西，不偷也不抢的，咱们只能是怒在心里还没办法硬赶人家走。再说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人明摆着就是上门来找茬，本着息事宁人能忍则忍的打算，我总劝两个孩子不要去计较……这样的日子久了，峰儿血气高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同那帮泼皮无赖争起来，这就正中了他们下怀，顿时群起而攻之，可当真来硬的他们哪里是峰儿的对手，三两下就让峰儿将其中一人的腿给别折了，街坊四邻当时都拍手称快，这一围也就算是解了。”
　　卓彬也笑着点头，赞道：“摔得好！”


　　“是啊，我们都夸他做得好，给咱们和巧儿争了口气，是个有血性的孩子。”卢铁生说到这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可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当天庄子上就来了一帮人带着刀枪棍棒要抓峰儿，幸好峰儿平日里与一帮镇上的耿直青年走得亲近，又有一帮仗义的乡亲出来帮衬，那一次硬是没让白家将人给拿了去。”
　　“大爷，您这说着是简单，当时的场面怕是一触即发吧？”卓彬笑着问道。
　　卢铁生苦笑道：“正如壮士所言，那一场差点就要动起手来，气氛极是紧张，可早年那事件在镇上埋下了化不开的仇恨，大家伙的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怨气，倘若真动起手来，对方也不见得就能讨了好去。白家的人见众怒难犯，怕激起更大的民愤，才悻悻的走了，这之后方才安宁了些日子，”
　　“好啊！”卓彬频频点头，说道，“只要大家一团结起来，谁敢说穷苦人就没有力量？力量大得很嘛！”
　　“话是如此啊，可谁又料到他们的诡计层出不穷？”卢铁生将杯中的酒干了，说道，“我们原以为白家再怎么势大毕竟不是官家，有朝廷的律法在，他们也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但正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白家老二是刺史的乘龙快婿，这律法也就成了他们的囊中玩物。之后县里面来了差役，说是峰儿年纪到了，按照律法理当去充军。可谁看不出来？充军那就是个幌子，这是白家人使的计。倘若是真去了，岂能有命活着回来？莫说峰儿不去，我们也是极力推搪。可差役坚决要拿人，峰儿若敢不从就要抓去下大牢。这下，众乡亲也是爱莫能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实在没办法了，我就和他爹硬拦着他们，让峰儿瞅个空从后门跑了。”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卓彬听到这里，把拳头按在桌面上，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说道，“如此的欺负人，他们这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壮士息怒，这欺负人的还在后头。”卢铁生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他们虽然当时没能拿了峰儿去，可过了三天又找上门来，要抓虎儿去顶替，我兄弟急不过就同他们打了起来，我也质问他们朝廷律法哪条规定说兄长不去充军就要抓尚且年幼的兄弟？他们理亏也就没多做纠缠，只留下狠话说日后走着瞧。这不，昨天罗大头亲自带人以殴打公差的罪名将我兄弟给抓了去……唉，也不知我那兄弟现在情况如何，不知能不能保证性命。”
　　“罗大头是谁？”卓彬目光一闪。
　　“县衙里的捕头，因生得膀大腰圆肥头大耳，人送诨号‘罗大头’，是个爱财如命心狠手辣的家伙。”
　　“那薛大伯是被抓进了衙门还是庄子，大爷您知道么？”
　　“抓进了庄子，幕后主使本就是白家人，这段时日白家人和罗大头手下的一班差役一直在镇上晃悠，今天还想把虎儿给抓了去，叫我们给拦住了，谁知转过身虎儿他自己跑了，幸亏遇见了壮士，不然我可怎么向我那大兄弟交代啊。”
　　卓彬笑了笑，说道：“虎子跟我说了，他说不能连累大伯大婶，所以就自己跑了。”
　　卢铁生听了，朝里屋方向望了一眼，感叹道：“咱虎儿从小就懂事，可他这次也不跟巧儿吱个声，差点没把我们给急死。”
　　“小孩子么！”卓彬微微一笑，说道，“大爷，您闺女怎么今天进了庄子？我听那些差役说她是自愿的，这是真的么？”


　　这话题转到了卢巧身上，卢铁生不禁老泪纵横，说道：“这话该怎么说呢？禽兽之地谁愿意去啊，巧儿是为了救他大伯和峰儿虎儿，才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她说白家三少是冲她来的，只要她进了墨玉山庄，遂了白家三少的心愿，白家的人才有可能放过大家，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她宁愿拿自己去换。为此，她同白家三少立了誓约……”说到这里，卢铁生的声音有些哽咽。
　　卓彬心中一痛，暗道：“这姑娘心地可真善，但想法幼稚了，白家的话又怎么能够相信呢？”想归想，瞧着卢铁生难过的样子，这层意思现在他还不能表露出来。
　　“卓壮士，你先前说有法子救我大兄弟出来，这是真的吗？”卢铁生突然抬头问道。他的心情显得很激动，饱经风霜的脸庞蓄满了恳切地神情。
　　卓彬定了定神，稍作思考便颔首答道：“如无意外，应当没什么问题，而且您的女儿也能回家。”
　　“卓壮士，咱——咱巧儿真的能回来？”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卢月氏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团子进了料房，颤声问道。
　　卢铁生看看老伴，又回头望着卓彬，老伴的问话也就是他此刻心中最想知道的。卓彬赶紧起身将卢月氏手中的盘子接了过来，笑着说道：“嗯，您和大爷都放心吧，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可白家势力强大，卓壮士你如何……”卢铁生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他和老伴心中虽喜，可还是揣着极大的疑问。虽然薛虎晚上同他们绘声绘色的讲了他和卓彬两人遇狼，卓彬又是如何退狼的经历，叫卢铁生夫妇刮目相看，但狼和墨玉山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眼前这位古道热肠的青年，孤身一人又能有什么办法救得这许多人呢？莫不是他会施展什么法术？
　　面对这样的质疑，要按照卓彬以往的个性，最多也就是笑笑，不会做过多的解释，等事情办成了对方眼见为实自然就会相信自己曾经所言非虚。可是面对这老两口，他实在不忍心让他们的内心再多受煎熬，再说他也觉得需要一些帮助，于是便让卢月氏坐下，同他们细细地讲了自己的计划。最后，他们这才明白，原来卓彬是要用除去“夺命七雄”作为交换条件让墨玉山庄放人。他们没有想到，一直在镇子上被传得神乎其神，双手沾满了裕仓镇佃农鲜血的“夺命七雄”居然已经被眼前这个青年给歼灭在虎跳溪上。这要是传了出去，镇上不知有多少人要鸣鞭放炮，对眼前这个青年感恩戴德，血仇的怨气已经把镇上的穷苦人压抑得太久。
　　“大爷大娘，我这底儿事先都给您透露清楚了，接下来我就要跟您商量具体怎么办，恐怕得要乡亲们帮衬一下，这事儿只能让您二位去费心了。”卓彬恳切地说道。
　　“没问题，请壮士尽管吩咐！”卢铁生把胸脯一拍，办这样的事情他确实有充分的信心。
　　见卢铁生夫妇答得爽快，卓彬便向卢铁生夫妇询问起有关墨玉山庄的各类细节情况，遇见重要又不甚明白的地方就请他们仔细地说于他听。就这样，时间很快就跳过了子时，具体的方案大致上也就安排好了。


　　　　　　　　　　　　　　　　　【第五章】
　　昨夜一场大风，好像把天空也吹得裹上了一层棉絮，使得破晓时分的裕仓镇显得比平常要昏暗些。
　　墨玉山庄大门外，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分列两边，手里各自举着火把，门前停放着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和六匹健马。少顷，白子瑕从庄子里走出来，霍砚生与一身材高大的汉子跟在身后。
　　白子瑕前脚刚跨出大门，霍砚生就抢先一步来到马车前，将已经摆好的踏脚凳又正了正方向，这才躬身道：“少爷，东西都给您在车里备好了，这是冉护院精心挑选的六个伙计，由他们随您一道进城。”说完，冲拉着缰绳侍立在马下的六个劲装打扮的精壮汉子一指。
　　白子瑕瞧着满意，冲身旁的高个汉子点点头，说道：“冉护院，叫你费心了！”
　　冉彪咧嘴一笑，说道：“少爷哪里话来，这是我们下人份内之事，只是冉彪无福啊，不能随少爷一起进城。”
　　白子瑕微微一笑，说道：“冉护院言重了，大材不能小用，杀鸡焉能用牛刀，我须有几日不在家，庄子上的安全还要仰赖于你啊。”
　　冉彪连忙抱拳躬身，肃言道：“少爷请放心，冉彪定当恪尽职守，决计不叫您失望。”


　　白子瑕笑着在冉彪的肩头拍了拍，这时一个丫鬟拎着灯笼，引着一个五十多岁，中等个头，一身描花金边上等蓝绸子衫的人从庄子里一路小跑的赶了出来，气喘吁吁道：“少爷——少爷——你进城怎么也不事先言语一声，老爷可都还不知道哪——我——我也好给你准备准备呀……”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庄子里的大总管白荣生。
　　冉彪和霍砚生见是大总管到了，赶忙向其躬身行礼。白子瑕却笑道：“哦，原来是白总管哪！这点小事有老霍办就行了。老爷那边待会儿就劳烦您去说一声吧，进城是昨晚临时作出的决定，一大清早的我也不想去搅着他们。”这话一说完，旁边的霍砚生就在心里打了个撇，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原来，这个任务本来是白子瑕交代给他去办的。
　　白荣生掏出汗巾擦了擦，说道：“好，等老爷起了我自去说。少爷，你这次进城须得几日？”
　　白子瑕眉头微皱，说道：“这可难说的很，也许两三日，也许七八日，大总管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哦，没了。既是如此，少爷早去早回，路上可要小心哪！”白荣生收起汗巾，又冲六个随行家丁沉声说道，“你们六个都给我放精神点，路上不许出岔子，听见没有？”家丁们躬身应了，动作整齐划一，都是些训练有素之辈。
　　白子瑕踏凳上车，掀开蓬窗上的帘子，冲霍砚生说道：“记得照顾好她，不许任何人去打扰，若有闪失，我回来拿你是问。”
　　“少爷请放心！小人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办。”霍砚生躬身道。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要动身了，你们都回吧。”
　　白子瑕说完这句话就放下帘子。大总管白荣生一挥手，马夫登车，随从上马，只听啪的一声鞭响，车马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而此时，镇子里的街道上行人寥寥，还显得冷清，可油坊饭铺之类却已开始忙活。至于那些勤劳的农户则在天还未亮的时候就起床下地干活，收获的时节即将来临，乡亲们都鼓足了劲。
　　……


　　“诶，你们听说了吗？墨仓山上发现了死人，你们知不知道？”
　　“死人？哪儿的？是不是咱镇上的？”
　　“不是，是过去把咱镇上给……你们还记得不？”
　　“啥？你是说十多年前那个事儿？”
　　“可不是么，怎么？你们都忘啦？”
　　“这哪能忘啊，血海深仇闭眼也忘不了哇。赶紧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当年有一帮子人，叫什么‘夺命七雄’的，就是……给请了来，把……给平的了。当时打谷场上堆满了尸首，那血流得哗哗的，还有印象不？”
　　“‘夺命七雄’？嗨，不就是那什么……化成灰了也记得呀。别卖关子了，赶紧往下说。”


　　“你别急呀，就是这‘夺命七雄’，听说他们都死在虎跳溪啦，那模样可惨哪……”
　　“你可别瞎说，究竟是真的假的？你瞧见了？”
　　“我没瞧见，但是有人瞧见了，你说这样的事我能瞎说么？”
　　“是谁瞧见了？这几天没人进山吧？”
　　“听说是个外乡人，打山里来，从虎跳溪经过的时候瞧见了，尸首这会儿可能还在那躺着呢。”
　　“诶哟，那我可得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去，这可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儿，那帮狗畜生可是不得好死啊。”
　　“是啊！那帮狗犊子可死得好哇，我也去。诶，我说你等等我，走那么快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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